庄子·则阳

则阳·第四节

  孔子之楚(1),舍于蚁丘之浆(2)。其邻有夫妻臣妾登极者(3)子路曰:“是稯稯何为者邪(4)?”仲尼曰:“是圣人仆也民是自埋于民(6),自(,) 藏于畔(7)。其声销(8),其志无穷(9),其口虽言,其心未尝言,方且与世违而心不屑与之俱(10)。是陆沉者也(11),是其市南宜僚邪(12)?”子路请往召之。孔子曰:“已矣!彼知丘之著于已也,知丘之适楚也,以丘为必使楚王之召己也,彼且以丘为佞人也(13)。夫若然者,其于佞人也羞闻其言,而况亲见其身乎!而何以为存(14)?”子路往视之,其室虚矣。

【注释】

  (1)之:往,去。楚:楚国。
  (2)舍:止,住。蚁丘:山丘名。浆:卖浆的店铺。
  (3)登极:登上屋顶。
  (4)是;这。稯稯(zōng):一作总总。群众有秩序的聚集在一起。
  (5)仆:仆役、学徒。
  (6)自埋于民:甘愿隐居在民间,埋没为耕民。
  (7)自藏于畔:甘愿隐居在田间。
  (8)其声销,他的名声消失。
  (9)无穷:无穷大。
  (10)不屑:认为不值得,不愿意接受。
  (11)陆沉:在陆地上如沉在水中,指隐者。
  (12)市南宜僚:人名,姓熊,字宜僚,因居市南故称市南宜僚,楚国的隐者。
  (13)佞人:媚世的人,取巧的人。
  (14)而:汝,你。存:存问。

【译文】

  孔子到楚国去,住在蚁丘的卖浆铺里。他的邻居有夫妻仆妾登上屋顶观望,子路说:“这些人有秩序地集聚在一起是干什么的?”孔子说:“这些人是圣人的仆役,这位圣人是甘愿隐干民间,隐居于田园的人。他的声名消失,他的志向无穷,他嘴虽然说话,他的内心却不曾说话。他的行为和世俗相反,而内心不愿意与世俗同流。这是沉隐于陆地上的人,岂不是市南宜僚吗?”子路请求去把他召来。孔子说:“算了吧!他知道我会表彰他,知道我到楚国,以为我必定清楚王召见他。他正把我当成媚世人。如果是这样,他对于媚世的人的话是不愿意听的,何况亲自见面呢!你以什么去存问他呢!”子路去看他,他的住处空无一人了。
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