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徐无鬼

徐无鬼·第九节

  南伯子綦隐几而坐(1),仰天而嘘(2)。颜成子入见(3),曰:“夫子,物之尤也(4)。形固可使若槁骸(5),心固可使若死灰乎?”曰:“吾尝居山穴之中矣,当是时也,田禾一睹我(6),而齐国之众三贺之(7)。我必先之(8),彼故知之;我必卖之,彼故胄之(9)。若我而不有之,彼恶乎得而知之?若我而不卖之,彼恶得而鬻之?嗟乎!我悲人之自丧者(10),吾又悲夫悲人者,吾又悲夫悲人之悲者,其后而日远矣。”

【注释】

  (1)南伯子綦:人名,《齐物论》作南郭子綦。隐:靠,几:几案。
  (2)嘘:吐气。
  (3)颜成子:人名,《齐物论》作颜成子游。
  (4)物之尤:人物之中出类拔萃的人。尤,恃出。
  (5)形:形体,身体。槁骸:枯骨。《齐物论》作槁木。
  (6)田禾:齐太公和。睹:看。
  (7)贺之:祝贺他。
  (8)我必先之:我的名声必先于他。
  (9)鬻(yù):卖。
  (10)悲:悲伤,哀怜。

【译文】

  南伯子綦靠几案坐着,仰天吐气,颜成子进来见到说:“先生,真是出类拔萃的人物。形体固然可以使它成为枯骨,心固然可以使它成为死灰一样吗?”南伯子綦说:“我曾隐居在山洞里。正在这个时候,齐国的国君田禾一来看我,而齐国的民众就再三祝贺他,我的名声一定先于他,所以他知道我;我一定卖了我的名声,所以,他才把我的名声贩卖出去。如果我没有名声,他怎么会知道我?如果我不贩卖名声,他怎么能贩卖我的名声呢?唉!我悲伤人的自我丧失,我又悲伤那些悲伤别人的人。我又悲伤那悲伤的悲伤,然后我就天天远离大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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