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书·列传

卷五十五

  豫章王综 武陵王纪 临贺王正德 河东王誉

  豫章王综,字世谦,高祖第二子也。天监三年,封豫章郡王,邑二千户。五年, 出为使持节、都督南徐州诸军事、仁威将军、南徐州刺史,寻进号北中郎将。十年, 迁都督郢、司、霍三州诸军事、云麾将军、郢州刺史。十三年,迁安右将军、领石 头戍军事。十五年,迁西中郎将,兼护军将军,又迁安前将军、丹阳尹。十六年, 复为北中郎将、南徐州刺史。普通二年,入为侍中、镇右将军,置佐史。

  初,其母吴淑媛自齐东昏宫得幸于高祖,七月而生综,宫中多疑之者。及淑媛 宠衰怨望,遂陈疑似之说,故综怀之。既长,有才学,善属文。高祖御诸子以礼, 朝见不甚数,综恒怨不见知。每出籓,淑媛恒随之镇。至年十五六,尚裸袒嬉戏于 前,昼夜无别,内外咸有秽议。综在徐州,政刑酷暴。又有勇力,手制奔马。常微 行夜出,无有期度。每高祖有敕疏至,辄忿恚形于颜色,群臣莫敢言者。恒于别室 祠齐氏七庙,又微服至曲阿拜齐明帝陵。然犹无以自信,闻俗说以生者血沥死者骨, 渗,即为父子。综乃私发齐东昏墓,出骨,沥臂血试之。并杀一男,取其骨试之, 皆有验,自此常怀异志。

  四年,出为使持节、都督南兗、兗、徐、青、冀五州诸军事、平北将军、南兗 州刺史,给鼓吹一部。闻齐建安王萧宝寅在魏,遂使人入北与之相知,谓为叔父, 许举镇归之。会大举北伐。六年,魏将元法僧以彭城降,高祖乃令综都督众军,镇 于彭城,与魏将安豊王元延明相持。高祖以连兵既久,虑有衅生,敕综退军。综惧 南归则无因复与宝寅相见,乃与数骑夜奔于延明,魏以为侍中、太尉、高平公、丹 阳王,邑七千户,钱三百万,布绢三千匹,杂彩千匹,马五十匹,羊五百口,奴婢 一百人。综乃改名纘,字德文,追为齐东昏服斩衰。于是有司奏削爵土,绝属籍, 改其姓为悖氏。俄有诏复之,封其子直为永新侯,邑千户。大通二年,萧宝寅在魏 据长安反,综自洛阳北遁,将赴之,为津吏所执,魏人杀之,时年四十九。

  初,综既不得志,尝作《听钟鸣》、《悲落叶》辞,以申其志。大略曰:

  听钟鸣,当知在帝城。参差定难数,历乱百愁生。去声悬窈窕,来响急徘徊。 谁怜传漏子,辛苦建章台。

  听钟鸣,听听非一所。怀瑾握瑜空掷去,攀松折桂谁相许?昔朋旧爱各东西, 譬如落叶不更齐。漂漂孤雁何所栖,依依别鹤夜半啼。

  听钟鸣,听此何穷极?二十有余年,淹留在京域。窥明镜,罢容色,云悲海思 徒掩抑。

  其《悲落叶》云:

  悲落叶,连翩下重叠。落且飞,纵横去不归。

  悲落叶,落叶悲。人生譬如此,零落不可持。

  悲落叶,落叶何时还?夙昔共根本,无复一相关。

  当时见者莫不悲之。

  武陵王纪,字世询,高祖第八子也。少勤学,有文才,属辞不好轻华,甚有骨 气。天监十三年,封为武陵郡王,邑二千户。历位宁远将军、琅邪、彭城二郡太守、 轻车将军、丹阳尹。出为会稽太守,寻以其郡为东扬州,仍为刺史,加使持节、东 中郎将。征为侍中,领石头戍军事。出为宣惠将军、江州刺史。征为使持节、宣惠 将军、都督扬、南徐二州诸军事、扬州刺史。寻改授持节、都督益、梁等十三州诸 军事、安西将军、益州刺史,加鼓吹一部。大同十一年,授散骑常侍、征西大将军、 开府仪同三司。

  初,天监中,震太阳门,成字曰“绍宗梁位唯武王”,解者以为武王者,武陵 王也,于是朝野属意焉。及太清中,侯景乱,纪不赴援。高祖崩后,纪乃僭号于蜀, 改年曰天正。立子圆照为皇太子,圆正为西阳王,圆满竟陵王,圆普南谯王,圆肃 宜都王。以巴西、梓潼二郡太守永豊侯捴为征西大将军、益州刺史,封秦郡王。司 马王僧略、直兵参军徐怦并固谏,纪以为贰于己,皆杀之。永豊侯捴叹曰:“王不 免矣!夫善人国之基也,今反诛之,不亡何待!”又谓所亲曰:“昔桓玄年号大亨, 识者谓之‘二月了’,而玄之败实在仲春。今年曰天正,在文为‘一止’,其能久 乎?”

  太清五年夏四月,纪帅军东下至巴郡,以讨侯景为名,将图荆陕。闻西魏侵蜀, 遣其将南梁州刺史谯淹回军赴援。五月日,西魏将尉迟迥帅众逼涪水,潼州刺史杨 乾运以城降之,迥分军据守,即趋成都。丁丑,纪次于西陵,舳舻翳川,旌甲曜日, 军容甚盛。世祖命护军将军陆法和于硖口夹岸筑二垒,镇江以断之。时陆纳未平, 蜀军复逼,物情恇扰,世祖忧焉。法和告急,旬日相继。世祖乃拔任约于狱,以为 晋安王司马,撤禁兵以配之;并遣宣猛将军刘棻共约西赴。六月,纪筑连城,攻绝 铁鏁。世祖复于狱拔谢答仁为步兵校尉,配众一旅,上赴法和。世祖与纪书曰: “皇帝敬问假黄钺太尉武陵王:自九黎侵轶,三苗寇扰,天长丧乱,獯丑冯陵,虔 刘象魏,黍离王室。朕枕戈东望,泣血西浮,殒爱子于二方,无诸侯之八百,身被 属甲,手贯流矢。俄而风树之酷,万恨始缠,霜露之悲,百忧继集,扣心饮胆,志 不图全。直以宗社缀旒,鲸鲵未剪,尝胆待旦,龚行天罚,独运四聪,坐挥八柄。 虽复结坛待将,褰帷纳士,拒赤壁之兵,无谋于鲁肃;烧乌巢之米,不访于荀攸; 才智将殚,金贝殆竭,傍无寸助,险阻备尝。遂得斩长狄于驹门,挫蚩尤于枫木。 怨耻既雪,天下无尘,经营四方,专资一力,方与岳牧,同兹清静。隆暑炎赫,弟 比何如?文武具僚,当有劳弊。今遣散骑常侍、光州刺史郑安忠,指宣往怀。”仍 令喻意于纪,许其还蜀,专制岷方。纪不从命,报书如家人礼。庚申,纪将侯睿率 众缘山将规进取,任约、谢答仁与战,破之。既而陆纳平,诸军并西赴,世祖又与 纪书曰:“甚苦大智!季月烦暑,流金烁石,聚蚊成雷,封狐千里,以兹玉体,辛 苦行阵。乃眷西顾,我劳如何?自獯丑凭陵,羯胡叛换,吾年为一日之长,属有平 乱之功,膺此乐推,事归当璧。傥遣使乎,良所迟也。如曰不然,于此投笔。友于 兄弟,分形共气。兄肥弟瘦,无复相代之期;让枣推梨,长罢欢愉之日。上林静拱, 闻四鸟之哀鸣;宣室披图,嗟万始之长逝。心乎爱矣,书不尽言。”大智,纪之别 字也。纪遣所署度支尚书乐奉业至于江陵,论和缉之计,依前旨还蜀。世祖知纪必 破,遂拒而不许。丙戌,巴兴民苻升、徐子初等斩纪硖口城主公孙晃,降于众军。 王琳、宋簉、任约、谢答仁等因进攻侯睿,陷其三垒,于是两岸十余城遂俱降。将 军樊猛获纪及其第三子圆满,俱杀之于硖口,时年四十六。有司奏请绝其属籍,世 祖许之,赐姓饕餮氏。

  初,纪将僭号,妖怪非一。其最异者,内寝柏殿柱绕节生花,其茎四十有六, 靃靡可爱,状似荷花。识者曰:“王敦杖花,非佳事也。”纪年号天正,与萧栋暗 合,佥曰“天”字“二人”也,“正”字“一止”也。栋、纪僭号,各一年而灭。

  临贺王正德,字公和,临川靖惠王第三子也。少粗险,不拘礼节。初,高祖未 有男,养之为子。及高祖践极,便希储贰,后立昭明太子,封正德为西豊侯,邑五 百户。自此怨望,恒怀不轨,睥睨宫扆,觊幸灾变。普通六年,以黄门侍郎为轻车 将军,置佐史。顷之,遂逃奔于魏,有司奏削封爵。七年,又自魏逃归,高祖不之 过也。复其封爵,仍除征虏将军。

  中大通四年,为信武将军、吴郡太守。征为侍中、抚军将军,置佐史,封临贺 郡王,邑二千户,又加左卫将军。而凶暴日甚,招聚亡命。侯景知其有奸心,乃密 令诱说,厚相要结。遗正德书曰:“今天子年尊,奸臣乱国,宪章错谬,政令颠倒, 以景观之,计日必败。况大王属当储贰,中被废辱,天下义士,窃所痛心,在景愚 忠,能无忿慨?今四海业业,归心大王,大王岂得顾此私情,弃兹亿兆!景虽不武, 实思自奋。愿王允副苍生,鉴斯诚款。”正德览书大喜曰:“侯景意暗与我同,此 天赞也。”遂许之。及景至江,正德潜运空舫,诈称迎荻,以济景焉。朝廷未知其 谋,犹遣正德守硃雀航。景至,正德乃引军与景俱进,景推正德为天子,改年为正 平元年,景为丞相。台城没,复太清之号,降正德为大司马。正德有怨言,景闻之, 虑其为变,矫诏杀之。

  河东王誉,字重孙,昭明太子第二子也。普通二年,封枝江县公。中大通三年, 改封河东郡王,邑二千户。除宁远将军、石头戍军事。出为琅邪、彭城二郡太守。 还除侍中、轻车将军,置佐史。出为南中郎将、湘州刺史。

  未几,侯景寇京邑,誉率军入援,至青草湖,台城没,有诏班师,誉还湘镇。 时世祖军于武城,新除雍州刺史张纘密报世祖曰:“河东起兵,岳阳聚米,共为不 逞,将袭江陵。”世祖甚惧,因步道间还,遣谘议周弘直至誉所,督其粮众。誉曰: “各自军府,何忽隶人?”前后使三反,誉并不从。世祖大怒,乃遣世子方等征之, 反为誉所败死。又令信州刺史鲍泉讨誉,并与书陈示祸福,许其迁善。誉不答,修 浚城池,为拒守之计。谓鲍泉曰:“败军之将,势岂语勇?欲前即前,无所多说。” 泉军于石椁寺,誉帅众逆击之,不利而还。泉进军于橘洲,誉又尽锐攻之,不克。 会已暮,士卒疲弊,泉因出击,大败之,斩首三千级,溺死者万余人。誉于是焚长 沙郭邑,驱居民于城内,鲍泉度军围之。誉幼而骁勇,兼有胆气,能抚循士卒,甚 得众心。及被围既久,虽外内断绝,而备守犹固。后世祖又遣领军将军王僧辩代鲍 泉攻誉,僧辩筑土山以临城内,日夕苦攻,矢石如雨,城中将士死伤者太半。誉窘 急,乃潜装海船,将溃围而出。会其麾下将慕容华引僧辩入城,誉顾左右皆散,遂 被执,谓守者曰:“勿杀我!得一见七官,申此谗贼,死亦无恨。”主者曰:“奉 命不许。”遂斩之,传首荆镇,世祖反其首以葬焉。初,誉之将败也,私引镜照面, 不见其头;又见长人盖屋,两手据地瞰其斋;又见白狗大如驴,从城而出,不知所 在。誉甚恶之,俄而城陷。

  史臣曰:萧综、萧正德并悖逆猖狂,自致夷灭,宜矣。太清之寇,萧纪据庸、 蜀之资,遂不勤王赴难,申臣子之节;及贼景诛剪,方始起兵,师出无名,成其衅 祸。呜呼!身当管、蔡之罚,盖自贻哉。

【译文】

  豫章王萧综字世谦,是高祖的第二个儿子。天监三年,他被封为豫章郡王,食邑二千户。天监五年,他出京城为使持节、都督南徐州诸军事、仁威将军、南徐州刺史,不久晋升官号为北中郎将。天监十年,迁任都督郢司霍三州诸军事、云麾将军、郢州刺史。天监十三年,迁任安右将军、领石头戍军事。天监十五年,迁任西中郎将,兼护军将军,又迁任安前将军、丹阳尹。天监十六年,又任北中郎将、南徐州刺史。普通二年,入朝为侍中、镇右将军,手下开始设置佐史。

  起初,他的母亲吴淑媛本是齐束昏侯的宫妃,高祖宠幸,七个月后生下萧综,所以宫中许多人怀疑他不是高祖的亲生子,待到吴淑媛宠爱衰退心怀不满时,宫中人便向萧综叙述了怀疑的议论,所以萧综心中牢记着逭事。长大后,有才华学问,擅长写文章。高祖用礼仪管教子女,他的儿子朝见他的次数不多,萧综因此常常埋怨高祖不了解他。萧综每次到藩镇去,吴淑媛总要随他前往。萧镕十五六岁时,还赤身露体在吴淑媛面前玩乐,白天黑夜没有区别,宫内外都对这种丑事有议论。萧综在徐州,政令刑罚非常残暴。萧综有气力,空手能制服奔跑的马。他经常在夜裹穿着便服隐瞒身份外出,没有节制。每当有高祖的韶命来到时,总是表现出忿恨的表情,群臣没有谁敢对他劝谏。萧综在专门的房子襄建立了齐氏的七庙,常去祭祀;他还身穿便装到曲阿齐明帝陵去跪拜。然而他还无法使自己确信是齐东昏侯的儿子,听到俗话说用活人的血滴在死人的遗骨上,血渗进去了,就说明是父子关系。萧综就暗地掘开齐束昏侯的坟墓,把骨头取出来,将自己手臂的血滴在骨头上试验;同时又杀了他自己的一个儿子,取他的骨头也作滴血试验,结果都可验证。从此,萧综就经常怀着叛变之心。

  普通四年,萧综出京城任使持节、都督南兖、兖、徐、青、冀五州诸军事、平北将军、南兖州刺史,高祖赐给他鼓吹一部。萧综听说齐建安王萧实寅在魏,便派人到魏去舆萧宝寅结识,称萧实寅为叔父,答应将率领自己的辖地归顺魏。正值高祖大举北伐,普通六年,魏将元法僧以彭城向高祖投降,高祖就命令萧综总领众军,在彭城镇守,与魏将安丰王元延明相对抗。后来高祖认为连续战争时间已久,担心发生祸乱,便命令萧综撤军。萧综害怕南归后再也没有机会舆萧实寅相见,就与敷骑在夜裹逃奔到元延明那裹,向魏投降,魏命他为侍中、太尉、高平公、丹阳王,食邑七千户,赐钱三百万,布绢三千匹,杂彩千匹,马五十匹,羊五百只,奴婢一百人。萧综就改名为萧缵,字德文,追悼齐废帝束昏侯,还为他按对待父亲的礼仪穿斩衰服守丧。于是有司便奏请高祖革除他的官爵和削除封地,开除他的名籍,将他的姓改为悖氏。不久,又有韶命恢复他的名籍,并封他的儿子萧直为永新侯,食邑千户。大通二年,萧宝寅在魏据长安反魏,萧综从洛阳向北逃走,将逃赴长安,被津吏捉住,魏人把他杀了,死时四十九岁。

  当初,萧综不得志时,曾作《听钟鸣》、《悲落叶辞》,用来表达他的思想感情。概要说:  听钟声响,就知道身在皇城。世事变化很难有定敷,经历遇战乱,种种忧愁都因此而生。钟声传去深邃遥远,钟声传来急促回旋。谁人可怜那传奏时刻的人,他一年到头辛苦在建章台。

  听钟声响,听钟声不是一处。空有美德和雄才,却被抛弃不用,谁能让我展示才能。从前的朋友和喜爱的人如今各自东西,像落叶一样不能再聚在一起。我像漂泊的孤雁,何处容我栖身,我像依依分雕的白鹤,在半夜裹哀啼。

  听钟声响,听这钟声多么无穷无尽。二十余年,我滞留在京城。照镜子,衹见我满面疲困愁容,悲痛的心绪像云海那样低沉。他的《悲落叶》说:

  悲叹落叶,树叶连续不断落下,层层相叠。树叶落下且飞扬,有纵有横飞去不复回。

  悲叹落叶,落叶何悲,人生就像落叶,零落凋谢不可持久。

  悲叹落叶,落叶何时能返回?往日都生在同一根本上,如今却不再一起相互关联。当时读了他的诗的人没有一个不感到悲切。

  武陵王蓝纪字世询,是高祖的第八个儿子。他从小勤奋好学,很有文才,写文章不喜欢轻浮华靡,注重深刻感人。天监十三年,他被封为武陆锂王,食邑二千户。历任宁远将军、琅邪彭垣二郡太守、轻车将军、丹阳尹。后出京任会稽太守,不久因会稽郡改为东扬州,他接任东扬州刺史,加使持节、东中郎将。后朝廷征召他为侍中,领互亟廛军事。后出京任宣惠将军、江州刺史。朝廷又召他为使持节、宣惠将军、都督扬南徐二州诸军事、扬州刺史。不久又改授他为持节、都督益梁等十三州诸军事、安西将军、益塑刺史,加赐他鼓吹一部。大同十一年,朝廷授他为散骑常侍、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以前,天监年间,雷击太阳门,雷击痕迹形成字“绍宗梁位唯武王”,解释的人认为武王就是指武陵王,于是朝廷内外人心都归向他。到太遣年间,候景叛乱,竟然不出兵增援京师。高祖驾崩后,在蜀僭越称帝。他改年号为天正。立子的儿子圆照为皇太子,圆正为西阳王,圆满为竟陵王,圆普为南谯王,圆肃为宜都王。任命巴西、梓潼二郡太守永丰侯萧揭为征西大将军、益州刺史,封为秦郡王。司马王僧略、直兵参军徐怦一同再三直言规劝,萧纪认为他们对自己怀有二心,将他们杀了。永丰侯萧摄叹息说:“武陵王不能避免败亡了!善人是国家的根基,现在武陵王反而杀害他们,不亡还等待什么!”他又对亲近的人说:“以前,桓玄年号大亨,有见识的人说它是‘二月了,桓玄的败亡确实在二月。今年武陵王称年号为天正,正字就是‘一止,,他能长久吗?”

  太清五年夏四月,萧纪统率军队顺江束下到巴郡,以讨伐侯景为名,将谋取荆陕。萧纪听说西魏进犯蜀,便派他的将领南梁州刺史谯淹率军回蜀增援。五月甲戌日,西魏将军尉迟迥率军逼近涪水,潼州刺史杨干运率城向尉迟迥投降,尉迟迥分兵据守潼州,自己即刻率军奔赴成都。丁丑日,萧纪军队驻扎在西陵,船只掩盖了整个江面,旌旗盔甲辉映闪耀,军队士气十分旺盛。世祖命令护军将军陆法和在硖口两岸建筑两座防御堡垒,封锁大江,用来阻遏萧纪军队。遣时,陆纳叛乱尚未平定,蜀军又来进逼,人心恐惧慌张,世祖对此很忧虑。陆法和在十天之内连续几次告急。世祖便提拔在狱中的任约任晋安王司马,撤下亲兵配给他率领,并派宣猛将军刘棻和任约一同向西去增援陆法和。六月,萧纪构筑连城,攻破横贯大江的铁链。世祖又提拔在狱中的谢答仁为步兵校尉,配给他一旅军队,派他溯江而上去增援陆法和。世祖给萧纪韶书说:“皇帝敬间假黄钹太尉武陵王:自从九黎侵犯袭击,三苗劫掠骚扰,天下长年遭受死丧祸乱,獯鬻侵凌,祸及宫阙,宗庙尽为禾黍,周王室由此覆亡。我心存军国,不能安寝,枕戈而卧,东望京城,悲痛泣血,西进讨贼,我的长子战死在湖州,我的小儿子为人质死于西魏,我没有周武王那样有八百诸侯的军事力量,但我能身披盔甲冲锋陷阵,像晋解张那样乱箭射穿了他的手仍能英勇战斗。不久,即遭到父母双亡不能奉养的惨痛,万种仇恨萦怀,思念双亲的哀思,百种忧愁聚集,我捶胸饮胆,悲愤至极,发誓要歼灭叛贼,决不顾自己生命的安全。但是因为宗庙和社稷被逆贼挟持,凶恶的敌人没有消灭,我祇有刻苦自励,枕戈待旦,恭敬地奉行天子之命诛罚叛贼,我衹是运用四方聪明之士,安然指挥统御他们。虽然如此,又复建坛拜将,揭起帷幕招纳士人,抗拒赤壁的曹军,没有求鲁肃谋划,烧毁乌星的粮草,不曾向苟攸请教,我的才智将要竭尽,钱财几乎用完,别无丝毫援助,我经历了无数的艰险困阻,才能在驹门将长狄斩首,在枫林打败蚩尤。怨仇已报,耻辱已除,天下太平,四方的营造规划,大家同心协力,我正与四岳十二州牧,同享这种清静无为的太平生活。盛暑时节,烈日如火,弟近来如何?文武僚属,当劳苦疲敝。现派散骑常侍、光州刺史郑安忠,前去宣谕我的心意。”并命郑安忠向萧纪晓谕自己的心意,答应让他回到蜀地去,专一控制岷方。萧纪不服从世担的诏命,祇是按家人礼仪给世祖覆信。庚申日,芦起的将领±翅率军沿山将规划进攻,鱼面、谢答仁与他交战,把{谜打败。接着,陆曲被平定,朝廷各路军队一齐向西进军,世担又给萧起信说:“主丰,你太辛苦了!夏季六月,天气酷热,金石销熔,蚊虫聚集,声如雷鸣,封狐出没往来千里害人,以你逭样高贵的身体辛苦行军列阵,我对你十分顾念关怀,你将如何受得了这样的辛劳。自从獯鬻进犯侵凌,羯胡蛮横跋扈,我的年龄比你大些,适值有平定叛贼的功劳,因此受到众人拥戴而即位,天下平定之后,当将帝位让给天命所归之人。倘若派遣使者前来,确实迟缓了。如果说这样不好,我便就此放下笔。兄弟之间的友爱,是形体分别,气息相连的。兄弟身份不同,不再说有互相代替的时日;兄弟友爱推让的欢乐已很久没有享受。上林四周寂静,祇听见四鸟分飞的哀鸣;在宣室披阗地图,嗟叹兄弟的情谊远逝。我心裹充满了对你的友爱,书信写不尽我的情意。”大智是萧纪的别字。蓝起派了他所任命的度支尚书乐奉业到江陆,讨论和睦协力的计划,要求依照上次书信的旨意回到蜀地去。世担知道蕉起必定会被打败,便拒绝不答应他。丙戌Et,巴束百姓苻升、徐子初等杀了萧纪的硖口城主公孙晃,向朝廷军投降。王琳、宋篷、任约、谢答仁等乘机进攻侯数,攻陷了他的三座堡垒,于是两岸十余城就都投降了。将军樊猛俘获了萧纪和他的第三子圆满,把他们都在硖口杀死,萧纪死时四十六岁。有司奏请革除他的属籍,世祖同意这样做,赐给他姓饕餮。

  当初,萧纪将要僭越称帝时,发生妖异苛陆的事情不止一起,其中最奇怪的是,寝宫柏殿环绕殿柱的斗拱长出花,它的茎有四十六根,细弱可爱,形状好像荷花。有见识的人说:“造就像王敦的仪仗上长出花来,不是好事。”萧纪年号天正,与萧栋的年号相同,人们都说天正的天字“二人”也,正字“一止”也。萧栋、萧纪僭越称帝,各衹有一年便被消灭。

  临贺王萧正德字公和,是临川靖惠王的第三子。少年时,粗暴邪恶,不讲究礼节。当初,高祖没有儿子时,便收养他作为儿子,等到高祖登上帝位,萧正德便希望立自己为太子,后来高祖立了昭明太子,封萧正德为西丰侯,食邑五百户。萧正德从此便心怀不满,经常怀着圃谋不轨的念头,觊觎皇帝的宝座,希望侥幸发生灾祸事变。普通六年,他由黄门侍郎任轻车将军,设置佐史。不久,他逃奔到魏,有司奏请高祖削除所封的官。普通七年,萧正德又从魏逃了回来,高祖没有责备他,恢复给他的封爵,接着任命他为征虏将军。

  中大通四年,萧正德为信武将军、吴郡太守。后朝廷征召他为侍中、抚军将军,设佐史,并封他为临贺郡王,食邑二千户,又加左卫将军。可是他日益凶暴,招集亡命之徒。侯景知道他有奸谋,便秘密派人去诱惑游说他,和他密切交往相互勾结。侯景送信给萧正德说:“现在天子年纪大了,奸臣乱国,典章制度错乱,政令是非颠倒,依我看来,高祖定要败亡。况且您本来应当立为太子的,中途遭到废弃,天下义士,私下都非常痛心,我侯景虽然愚忠,但对此也不能不忿恨感慨。现在天下动乱不安,人心都归向您,您怎么能衹顾念父子的一己私情,丢弃这亿万人民。我虽然没有能力,但我确实想奋发而起。希望您顺从天下人民的愿望,明察我的一片诚心萧正德看了侯景的信,非常高兴,说:“侯景的意思与我不谋而合,这是上天赞助我。”便答应了侯景的要求。等到侯景到达江边,萧正德秘密运来空船,假说去装载荻苇,实际用来运载侯景渡江。朝廷不知道萧正德的阴谋,还派他去守朱雀航。侯景到达朱雀航,萧正德就率领军队与侯景一同进攻京城。侯景拥立萧正德为天子,改年号为正平元年,侯景为宰相。攻陷台城后,侯景恢复太清的年号,把萧正德降为大司马。萧正德有怨言,侯景知道后,担心他叛乱,便假传圣旨把他杀了。

  河东王萧誉字重孙,是昭明太子的第二个儿子。普通二年,他被封为枝江县公。中大通三年,高祖改封他为河东郡王,食邑二千户。并任命他为宁远将军、石头戍军事。后来调他出京城为琅邪、彭城二郡太守。后又调回京城任侍中、轻车将军,设置佐史。后又调出为南中郎将、湘州刺史。

  不久,侯景侵犯京城,萧誉率领军队前来增援,军队抵达青草湖时,台城已陷没,有诏命收兵回转,萝誉率军回到湘州镇守。当时世祖率军驻扎在,新任命的雍州刺史张纘密报世祖说:“蔻誉在河东招兵起事,在岳阳聚集粮草,这都是想干不法的事情,他们打算袭击江陵。”世担听了十分恐惧,就从小路步行回江陵,派谘议周弘直到萧誉那襄,监督萧誉粮草和军队。萧誉说:“我们都是太守身份,为什么忽然要隶属别人?”世祖前后三次派人前去,萧誉都拒不服从世祖。世担大怒,就派世子芦查壁去征讨他,友等反而被芦誉打败战死。世祖又命令信州刺史鲍泉去讨伐萧誉,并给陈示书信,陈述指明祸福,许他改过从善。萧誉不回覆,加固城墙,加深护城河,作拒守的打算;萧誉对鲍泉说:“败军的将领,还有什么资格谈勇。你想打就向前打,无须多说。”鲍泉军队驻在石椁寺,萧誉率领众军迎击他,萧誉没有攻下鲍泉军营而退回。鲍泉又进军驻扎在橘洲,萧誉又出动了全部精锐部队攻打他,没有打胜。遣时,正值日落天黑,士兵都疲劳无力,鲍泉乘机出击,把萧誉打得大败,斩首三千级,淹死在水裹的有万余人。萧誉因此就焚毁长沙外城,把居民驱赶到城内,鲍泉调集军队包围了长沙城。萧誉幼年时就勇猛威武,并很有胆量,能够安抚士兵,很受士兵的拥护。及至被围困时间很久,虽然内外断绝,但守备尚很坚固。后来世祖又派领军将军王坦峦代替鲍塞攻打芦登,王仅避构筑土山而靠近城内,日夜苦攻,箭和石头像雨一样,城中的将士死伤过半。萧誉非常窘迫着急,就暗地装备大船,准备突围而出。正值萧誉的部下将领慕容华引导王世道入城,芦登环顾见左右亲近的人都溃散了,便被捉住。萧誉对看守他的人说:“不要杀我,我要和世祖见上一面,我要斥责这个谗害别人的贼子,死也无恨。”主管看守他的人说:“奉命不准许。”于是就斩了他,将他的头传送到荆镇,世祖将他的头送回去埋葬了他。起初,萧誉将失败时,暗地裹拿镜子照面孔,不见他的头;又看见一个高大的人趴在屋上,两只手撑在地上俯看他的肚脐;又看见白狗大如驴,从城裹出去,不知到哪裹去了。萧誉很厌恶这种现象,不久,城就被攻陷。

  史臣曰:萧综、萧正德都叛逆想随心所欲,自己招致灭亡,也是应当的。太清年间,侯景叛乱,侵犯京师,萧纪据有庸、蜀丰富的资财,却不率军去救援朝廷的危难,表明臣子的气节;等到逆贼侯景被诛灭,他开始起兵,师出无名,构成灾祸。呜呼!他像西周乱国之臣管叔与蔡叔那样遭受诛减,祸害是他自己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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