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经

霸图

  臣闻周有天下,其理三百余年。成康之隆也,刑措四十余年而不用;及其衰也,亦三百余年。(太公说文王曰:“虽屈于一人之下,则申于万人之上,唯贤人而后能为之。”于是文王所就而见者六人,求而见者十人,所呼而友者千人,友之友谓之朋,朋之朋之党,党之党谓之群,以此友天下贤人者,二人而归之,故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此之谓也。)故五伯(音霸)更起。伯者常佐天子,兴利除害,诛暴禁邪,匡正海内,以尊天子。五伯既没,贤圣莫续,天子孤弱,号令不行,诸侯恣行,强凌弱,众暴寡。

  (吴王问伍胥曰:“伐楚如何?”对曰:“楚执政众而乖,莫适任患。若为三师以肄之,一师至,彼必皆出,彼出即归,彼归即出,楚必道弊,亟肄以疲之,多方以误之。既疲,而后以三军继之,必大克。”阖闾从之。楚于是乎始病。越王勾践问于大夫种曰:“伐吴何如?”对曰:“伐吴有七术,其略云:尊天事鬼,以举其邪;遗之好美,以荧其志;遗之巧工,使起宫室,以尽其财;遗之谀臣,使之易伐;强其谏臣,使之自杀;坚甲利兵,以承其弊。”越王于是饰美女西施,献之吴王。吴王悦之。子胥谏,不受。吴王诛子胥。越又为荣楣,镂以黄金,献之吴王。吴王受之,而起姑苏之台,五年乃能成,百姓道死。越又蒸粟种遗吴王,吴王付人种之,不生,吴大饥。齐桓公欲弱楚,乃铸钱,市生鹿于楚。楚闻之,喜,废耕而畜鹿,桓公藏粟五倍。楚足钱而乏粟。桓公乃闭关,楚降者十四五。及柯之盟,桓公欲倍曹沫之约,管仲因而信之,诸侯由是归齐。故其称曰:“知与之为取,政之宝也。郑桓公欲袭郐,先问郐之豪杰、良臣、辨士,书其名姓,择郐之良田贻之,为官爵之名而书之,因为疆埸廓门之外而埋之,衅以鸡猳之血。郐君以为内难也,尽杀之。桓公因袭郐。此皆诸侯恣行,天子之令不行也。)

  田常篡齐,六卿分晋,并为战国。此人之始苦也。(齐侯与晏子坐于露寝,公叹曰:“美哉兹室!其谁有此乎!”晏子曰:“如君之言,其陈氏乎?陈氏虽无大德,而有施于人,豆区釜钟之数,其取之公也薄,其施之人也厚。公厚敛焉,陈氏厚施焉,人归之矣。《诗》云:‘虽无德与汝,式歌且舞。’陈氏之施,人歌舞之矣。后世若少惰,陈氏而不亡,则国其国也已。”后果篡齐。智伯从韩魏之君伐赵,韩魏阴谋叛。智果曰:“二王殆将有变,不如杀之;不杀,则遂亲之。”智伯曰:“亲之奈何?”智果曰:“魏宣子之谋臣赵葭,韩康子之谋臣段规,是臣能移其君之计。君与二君约破赵,则封二子万家之县各一。如是,则二主之心可以无变。”智伯不从。韩魏果反,杀智伯。)于是强国务功,弱国务守,合纵连横,驰车毂击,介冑生虮虱,人无所告诉。

  及至秦蚕食天下,并吞战国,一海内之政,坏诸侯之城,法严政峻,谄谀者众。使蒙恬将兵北攻胡,尉佗将卒以戍粤,宿兵无用之地,人不聊生。始皇崩,天下大叛,陈胜、吴广举于陈(陈涉、吴广戍渔阳,屯大泽。会天雨,道不通,度已失期,失期当斩。二人乃谋曰:“今已失期,当斩。今举大计亦死,等死,为国可乎?”乃先以鬼神威众,因斩尉。召令徒属曰:“公等遇雨,皆已失期,失期当斩。藉第令毋斩而戍,死者固十六七耳。壮士不死则已,死则举大名。侯王将相,宁有种乎?”徒属皆曰:“敬受命。”遂分将徇地,自立为陈王。),武臣张耳举于赵(武臣略定赵地,号武信君。蒯通说范阳令徐公曰:“范阳百姓,蒯通也。窃悯公之将死,故吊。虽然,贺公得通而生也。”徐公再拜曰:“何以吊之?”通曰:“足下为令十年矣,杀人之父,孤人之子,断人之足,黥人之首,甚众。然而慈父孝子所以不敢倳刃公之腹中者,畏秦法也。今天下大乱,秦政不施,然而慈父孝子将争接刃公之腹,以复其怨,而成其名,此通之所以吊也。”曰:“何以贺得子而生也?”通曰:“赵武信君不知通不肖,使人候通,问其死生,通见武信君而说之曰:‘必将战胜而后略地,攻得而后取天下城,臣窃以为殆矣。用臣之计,无战而略地,不攻而下城,传檄而千里可定,可乎!’彼将曰:‘何谓也?’臣因说曰:‘范阳令宜整顿其士卒,以守战者也。怯而畏死,贪而好富贵,故欲以其城先下君,先下君而不利,则边地之城皆将相告曰:范阳令先降而身死。必将婴城固守,皆若金城汤池,不可攻矣。为君计者,莫如以黄屋朱轮迎范阳令,使驰骛于燕赵之郊,则边城皆将相告曰:范阳令先下而身富贵矣。必相率而降,犹如阪上走丸也。’此臣之所谓传檄而千里定者也。”徐公再拜,具车马遣通。通遂以此说武臣。武臣以车百乘、骑二百、侯印,迎徐公。燕赵闻之,降者三十余城,如蒯通策也。),项梁举吴(梁令项羽杀假守通,便举兵起吴。吴,今苏州也。),田儋举齐(儋从少年,缚奴欲杀之,以见狄令,因杀令举兵也。),景驹举郢,周市举魏,韩广举燕。穷山通谷,豪杰并起,而亡秦族矣。

  汉高祖名邦,字季,姓刘氏,沛国丰邑人,为泗上之亭长。秦二世元年,陈胜等起,胜自立为楚王。(张耳、陈余谏曰:“将军出万死之计,为天下除害,今始至陈,而自立为王,是示天下之私也。不如立六国后,自为树党,进师而西,则野无交兵、城无守墙。诛暴秦,据咸阳,以令诸侯,天下可图也。”胜不听。)沛人杀其令,立高祖为沛公。时项梁止薛,沛公往从之,共立义帝。(范增说项梁曰:“秦灭六国,楚最无罪。自怀王入秦不反,楚人怜之。故语曰:‘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今陈胜首事,不立楚后而自立,其势不长。今君起江东,楚锋起之将,皆争附君者,以君代代楚将,为能复立楚后也。”梁因求怀王孙心立也。)约曰:先入咸阳者王之。

  秦将章邯,大败项梁于定陶。梁死,章邯以为楚不足忧,乃北伐赵。楚使项羽等救赵,遣沛公别将西入关。沛公遂攻宛,降之。(沛公攻宛,南阳太守吕齮保城不下。沛公欲遂西,张良曰:“强秦在前,宛兵在后,此危道也。”乃围宛。宛急,齮欲自杀,其舍人陈恢逾城见沛公,曰:“宛吏人惧死坚守,足下尽日攻之,死殒者必众,引兵而去,宛必随之。足下前失咸阳之约,后有强宛之患。不如约降,封其守,引其甲卒而西,诸城未下者,必开门而待足下。”沛公曰:“善。”封吕齮为殷侯。)攻武关,大破秦军。(赵高杀二世,立子婴,遣兵拒关。张良曰:“秦兵尚强,未可轻也。愿益张旗帜诸山上,为疑兵。令郦食其持重宝啖秦将。”秦将果欲连和俱西。沛公欲听之。良曰:“此独其将欲叛,恐士卒不从。士卒不从,必危。不如因其懈而击之。乃击秦军,破之。)入咸阳,与秦人约法三章。(秦人献牛、酒。沛公让不受。于是人知德矣。)遣兵拒关,欲王关中。是时,项羽破秦军于河北,率诸侯兵四十万至鸿门,欲击沛公,沛公因项伯自解于羽。

  羽遂杀子婴而东都彭城。立沛公为汉王,王巴、汉。(汉王不肯就国,欲攻楚。萧何曰:“王虽王汉之恶,不犹愈于死乎?且《诗》曰:‘天汉’,其称甚美。夫能屈于一人之下,而申于万人之上,汤武是也。愿大王王汉中,抚其士人,以致贤人,收用巴蜀,还定三秦,天下可图。”)于是用韩信策,乃东伐,还定三秦。(汉王之国也。韩信亡楚,从入蜀,无所知名。数与萧何语,何奇之,荐为大将军。信拜礼毕,王曰:“丞相数言将军,将军何以教寡人计策?”信谢,因问王曰:“今东向争权天下者,岂非项王耶?”曰:“然。”信曰:“大王自料勇悍仁强孰与项王比?”汉王默然良久,曰:“不如也。”信再拜贺曰:“虽信亦以为大王不如也。然臣尝事之,请言项王之为人也。项王喑哑叱咤,千人皆废,然不能任属贤将,此特匹夫之勇也。项王见人恭敬慈爱,言语呕呴,人有疾病,涕泣分食饮。至使人有功当封爵者,销印剜列币,忍不能与,此所谓妇人之仁也。项王虽霸中国而臣诸侯,不居关中而都彭城,有背义帝之约,而以亲爱王诸侯,不平。诸侯之见项王迁逐义帝置江南,亦皆归逐其主而自王善地。项王所过,无不残灭者,天下多怨,百姓不亲附,特劫于威强服耳。名虽为霸,实失天下心。故曰:其强易弱。

  今大王诚能反其道,任天下武勇,何所不诛!以天下城邑封功臣,何所不服!以义兵从思东归之士,何所不散!且三秦王为秦将,将秦子弟数岁矣,杀亡不可胜计,又欺其众降诸侯,至新安,项王诈坑秦降卒二十余万,唯独邯、欣、翳得脱,秦人父兄怨此三人,痛入骨髓。今楚强以威而王此三人,秦人莫爱也。大王之入武关,秋毫无所害,除秦苛法,与民约法三章耳。秦民无不欲得大王王秦者。于诸侯之约,大王当王关中,关中人户咸知之。大王失职入汉中,秦人无不恨者。今大王举而东,三秦可传檄而定也。”于是汉王大喜,遂听信计。初,汉王之国也。张良送至褒中,说汉王曰:“王何不烧绝所过栈道,示天下无还心,以固项王意。”汉王乃使张良还,因烧之。楚以此无忧汉王之心也。)田荣怨项王之不己立,杀田市,自立为齐王。羽北击灭齐,(项羽以吴令郑昌为韩王拒汉。张良遗项羽书曰:“汉王失职之蜀,欲得王关中,如约即止,不敢反。”又以齐反书遗羽曰:“齐欲灭楚。”羽以故不西行,而北击齐。)而使九江王杀义帝于郴。汉王为之缟素发丧,临三日,以告诸侯。(董公说汉王曰:“臣闻:顺德者昌,失德者亡;兵出无名,事故不成。故曰:明其为贼,敌乃可服。项王为无道,放杀其主,天下之贼也。夫仁不以勇,义不以力,三军之众为之素服,以告诸侯,为之东伐,四海之内,莫不仰德。此三王之举也。”汉王曰:“善。”)

  汉王因项羽之击齐,率诸侯之师五十六万,东袭楚,破彭城。羽闻之,留其将击齐,自以精兵三万归击汉。汉王与羽大战彭城下。汉王不利,出梁地,至虞,谓左右曰:“孰能为使淮南王黥布,令发兵背楚,留项王于齐数月,我之取天下,可以万全。”随何乃使淮南,说布背楚。

  (随何说淮南王曰:“汉王使臣敬进书与大王御者,窃怪大王与楚何亲也?”淮南王曰:“寡人北面而臣事之。”随何曰:“大王与项王俱列为诸侯,北面而臣事之,必以楚为强,可以托国也。项王伐齐,身自负版筑,以为士卒先。大王宜悉发淮南之众,身自将之,为楚军前锋。今乃发四千人以助楚,北面而臣事人者,固若是乎?夫汉王战于彭城,项王未出齐也,大王宜扫淮南之兵渡淮,日夜会战彭城下。大王抚万人之众,无渡淮者,垂拱而观孰胜?夫托国于人者,固若是乎?大王提空名以向楚,而欲厚自托,臣窃为大王不取也。然大王不背楚者,以汉为弱也。夫楚兵虽强,天下负之以不义之名,以其背约而杀义帝也。然而楚王恃战胜自强,汉王收诸侯,还守荥阳,下蜀汉之粟,深沟高垒,分卒守徼乘塞。楚人还兵,间以梁地,深入敌国八九百里,欲战则不得,攻城则力不能,老弱转粮千里之外;楚兵至荥阳、成皋,汉坚守而不动,进则不得攻,退则不得解。故曰:楚不足恃也。使楚胜,则诸侯自危惧而相救。夫楚之强,适足以致天下之兵耳。故楚不如汉,其势易见也。今大王不与万全之汉,而自托于危亡之楚,臣窃为大王惑之。臣非以淮南之兵足以亡楚也。大王发兵而背楚,项王必留齐数月,汉之取天下,可以万全。臣请与大王提剑而归汉,汉王必裂地而分大王,又况淮南?必大王有也。故使臣进愚计,愿大王留意也。”淮南王曰:“请奉命。”阴许叛楚与汉,未敢泄。楚使者在淮南,方急责英布发兵,舍传舍,随何直入,坐楚使者上坐,曰:“九江王已归汉,楚何以得令发兵?”布愕然。楚使者起。何因说布曰:“事已构矣。独杀楚使者,无使归,而疾走汉并力。”乃如汉使者教。于是杀楚使者,因起兵攻楚也。)

  汉王如荥阳,使韩信击魏王豹,虏之。(汉王问郦生曰:“魏王大将谁也?”曰:“[木百]直。”王曰:“此其口尚乳臭,不能当韩信骑将冯敬。”王曰:“不能当灌婴部将项他。”王曰:“不能当曹参。在,吾无患矣。”王乃以信为左丞相击魏。信进兵,为陈船欲渡临晋,魏聚兵距之。信乃伏兵从夏阳以木罂度军,袭安邑,虏魏王豹,便进兵伐赵也。)

  汉遂于楚相距于荥阳,楚围汉王,用陈平计,间得出。(汉王急问陈平:“策安出?”陈平曰:“彼项王骨鲠之臣亚父、钟离末之属,不过数人。大王能出捐数万金,行反间,间其君臣,以疑其心,项王为人,意忌信谗,必内相诛。汉因举攻之,破楚必矣。”汉王乃以四万斤金与平,恣其所为,不问出入。平既多以金纵反间于楚军,宣言诸将钟离末等为项王将功多矣,然终不能裂地而封:“欲与汉为一,以灭项氏,分王其地。”项王果疑。使使至汉。汉为太牢之具,举进见楚使,即佯惊曰:“吾以为亚父使,乃项王使也。”复持去,以恶具进楚使。使归,具报项王。项王大疑亚父。亚父欲争击汉王,项王不信亚父。亚父闻项王疑,乃曰:“天下事大定矣!君王自为之。愿赐骸骨。”项王从之。)入关收兵,欲复东。辕生说汉王:“出军宛、叶,引项王南渡,使韩信等得集河北。”羽军引兵南渡,如其策。

  (辕生说曰:“汉与楚相拒于荥阳、成皋数月,汉尝困。愿王出武关,项王必引兵南走,王深壁,令荥阳、成皋间且得休息。使韩信等集于河北赵地,君王乃复走荥阳。如此,则楚备者多,力分,汉得休息,复与之战,破楚必矣。”汉王从此计,出军宛、叶间。项王闻汉王在宛,果引兵南渡,如辕生之策。)

  韩信与张耳,以兵数万,东下井陉击赵,破之。乃报汉,因请立张耳为赵王,以镇抚其国。汉王从之。(初,赵王与成安君陈余闻汉且袭之,聚兵井陉口。广武君李左车说曰:“闻汉将韩信涉西河,虏魏王,擒夏说,新喋血阏与。今乃辅以张耳,议欲下赵,此乘胜而去国远斗,其锋不可挡。臣闻:千里馈粮,士有饥色;樵苏后爨,师不宿饱。今井陉之道,车不得方轨,骑不得成列,行数百里,其势粮食必在后。愿足下假臣奇兵三万人,从间道出,绝其辎重。足下深沟高垒,坚营勿与战,使前不得斗,退不得还。吾奇兵绝其后,野无所掠卤。不至十日,而两将之首,可致于戏下。愿足下留意臣之计。否,必为二子所擒。”成安君不听广武君。广武君策不用。信闻知之,大喜,乃进军击赵,破之。

  赵之破也,韩信令军中无杀广武君,有能生得者,购千金。于是有缚广武君而致戏下者。信乃解其缚,师事之。问曰:“仆欲北攻燕,东伐齐,何若而有功?”广武君辞谢曰:“臣闻:败军之将,不可与言勇;亡国之大夫,不可与图存。今臣败亡之虏,何足以权大事乎!”信曰:“仆闻:百里奚居虞而虞亡,在秦而秦霸。非愚于虞而智于秦,用听与不用听也。试令成安君听足下计,若信者亦为擒矣。仆委心归计,愿足下勿辞。”广武君曰:“臣闻: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故曰:‘狂夫之言,圣人择焉。’顾恐臣计未必足用,愿效愚忠。夫成安君有百战百胜之计,一旦而失之,军破鄗下,身死泜上。今将军涉西河,虏魏王,擒夏说阏与,一举而下井陉,不终朝破赵二十万众,诛成安君,名闻海内,威震天下,农夫莫不辍耕释耒,工女下机,褕衣甘食,倾耳以待命。若此者,将军之所长也。然而众劳卒疲,其实难用。今将军欲举倦弊之兵,顿之燕坚城之下,欲战恐不得,攻城不能拔,情见势屈,旷日粮竭。而弱燕不服,齐必距境以自强也。燕、齐相持而不可下,刘、项之权未有所分也。若此者,将军之短也。臣愚,窃以为过矣。故善用兵者,不以短击长,而以长击短。”韩信曰:“然则何由?”广武君曰:“方今为将军计,莫如按甲休兵,以镇赵,抚其孤弱,百里之内,牛酒日至,以飨士大夫,醳兵,北首燕路,而后遣辩士奉咫尺之书,暴所长于燕,燕必不敢不听。燕已从,使喧告者东告齐,齐必从风而服,虽有智者,亦不知为齐计矣。如是,则天下事可图也。兵固有先声而后实者,此之谓矣。”韩信曰:“善。”从其策,发使燕、齐,从风而靡也。)

  十二月,汉王拒楚于成皋,飨师欲复战。郎中郑忠说曰:“王高垒深壁,勿与战,使刘贾佐彭越入楚地,焚其积聚,破楚师必矣。”项羽乃东击彭越,留曹咎守成皋。时汉数困荥阳、成皋,计欲捐成皋以东,屯巩洛以距楚,用郦生计,复守成皋。(郦生说曰:“臣闻:知人之天者,王事可成;不知人之天者,王事不可成。王者以人为天,而人以食为天。夫敖仓,天下转输久矣,臣闻其下有藏粟甚多。楚人拔荥阳,不坚守敖仓,乃引而东,令适卒分守成皋,此乃天所以资汉也。方今楚易取而汉反却,自夺其便,臣以为过矣。且两雄不俱立,楚汉久相持不决,百姓骚动,海内荡摇,农夫释耒,工女下机,天下之心未有所定。愿足下急复进兵,收荥阳,据敖仓之粟,塞成皋之险,杜太行之路,拒飞狐之口,守白马之津,以示诸侯效实形制之势,则天下知所归矣。今燕、赵已定,唯齐未下。今田广据千里之齐,田闲将二十万之众,军于历城,诸田宗强,负海阻河,济南近楚,人多变诈。足下虽遣数十万师,未可以岁月破也。臣请得奉明诏说齐王,使为汉而称东藩。”

  王曰:“善。”及其从其画,复守敖仓。而使郦生说齐王曰:“王知天下之所归乎?”王曰:“不知也。”曰:“王知天下之归,则齐可得而有也。若王不知天下之所归,即齐国未可得保也。”齐王曰:“天下何归?”郦生曰:“天下归汉。”王曰:“先生何以知之?”郦生曰:“汉王与项羽戮力西向击秦,约先入咸阳者,王之。汉王先入咸阳,项王负约不与,而王之汉中。项羽迁杀义帝,汉王闻之,起蜀汉之兵,击三秦,出武关,而责义帝之处,收天下之兵,立诸侯之后。降城即以侯其将,得赂即以分其士,与天下同其利,英豪贤士皆乐为之用。诸侯之兵,四面而至;蜀汉之粟,万船而下。项王有背约之名,杀义帝之负;于人之功无所记,于人之罪心不忘;战胜而不得其赏,拔城而不得其封;非项氏,莫得能用事;为人刻印,刓而不能授;攻城得赂,积财而不能赏;天下叛之,贤才怨之,而莫为用。故天下之士归于汉王,可坐而策也。夫汉王发蜀汉,定三秦;涉西河之水,授上党之兵;下井陉之路,诛成安之罪;北破赵,举三十二城;此蚩尤之兵,非人力也,天之福也。今已据敖仓之粟,塞成皋之险,守白马之津,杜太行之路,拒飞狐之口,而天下后服者先亡矣。王疾先下汉王,齐国社稷可得而保也;不下汉王,危亡立可待也。”

  田齐以为然,乃听郦生说,罢历下兵守。淮阴侯乃夜渡兵平原袭齐。齐王烹郦生,引兵东走。初,郦生见沛公,沛公方倨床,使两女子洗足,而见郦生。郦生入则长揖不拜,曰:“足下欲助秦攻诸侯耶?且欲率诸侯破秦耶?”沛公骂曰:“竖儒!天下同苦秦久矣,故诸侯相率而攻秦,何谓助秦攻诸侯乎?”郦生曰:“必欲聚徒、合义兵,诛无道之秦,不宜倨见长者。”于是沛公辍洗足,起而谢之。)羽初东,嘱曹咎曰:“汉挑战,慎勿与战,勿令汉得东而已。”咎乃出战,死,汉王遂进兵取成皋。(汉挑曹咎战,楚军不出。使人辱之,数日,咎怒,渡兵汜水上。士卒半渡,击破之,尽得楚国宝货。)羽闻咎破,乃还军广武间,为高坛,置太公于其上。汉王遣侯公说羽,求太公。羽乃与汉约:中分天下,割鸿沟以西为汉、以东为楚。归汉王父母及吕氏。

  项王解而东,汉王欲西,张良曰:“今汉有天下大半,而诸侯皆附,楚兵疲,食尽,此天亡楚之时,不如因其东而取之。”汉王乃追羽。与齐王韩信、魏相彭越,期会击楚,皆不会。用张良计,信等皆引兵围羽垓下,遂灭项氏。(汉王问张良曰:“诸侯不从,奈何?”良曰:“楚兵且破,未有分地,其不至固宜,君王能与共分天下,可立致也。齐王信之立,非君王意,信亦不自坚。彭越本定梁地,始君以魏豹故,越得拜为相国。今豹死,越亦望王,而君王不早定。今能取睢阳以北至谷城,以王彭越;从陈以东傅海,与齐王信。信家在楚,其意欲复得故邑。能出捐此地,以许两人,使各自为战,则楚易败。”于是汉王发使,使韩信、彭越、刘贾等皆引兵围羽垓下。)

  都洛阳。用娄敬策,徙都长安。

  (娄敬说上曰:“陛下都洛,岂欲与周室并隆哉?”上曰:“然。”敬曰:“陛下取天下与周室异,周之先自后稷,尧封之于邰,积德累善,十有余世。公刘避桀居邠,太王以戎狄故,去邠,扙马棰,居岐,国人争归之。及至文王,为西伯,断虞、芮之讼,始受命,吕望、伯夷自海滨来归之。武王伐纣,不期而会孟津之上者八百诸侯,皆曰:“纣可伐矣。”遂灭殷。成王即位,周公之属傅相焉,乃营成周洛邑,以此为天下之中也。诸侯四方咸纳职贡,道理均矣!有德则易以王,无德则易以亡。凡居此者,欲令周务以德致人,不欲依阻险,令后世骄奢以虐人也。

  及周之盛时,天下和洽,四夷向风,慕义怀德,附离而并事。天下不屯一卒,不战一士,四夷大国之民莫不宾服,效其贡职。及周之衰也,分而为两,天下莫朝,周不能制。非其德薄,形势弱也。今陛下起丰沛,收卒三千人,以之径往而卷蜀汉,定三秦,与项籍战于荥阳,争成皋之口,大战七十,小战四十,使天下之民肝脑涂地,父子暴骨于中野,不可胜数,哭泣之声未绝,伤夷之卒未起,而欲比隆于成周之时,臣窃以为不侔矣。

  且夫秦地被山带河,四塞以为固,卒然有急,百万之众可具,此所谓天府也。陛下入关而都之,山东虽乱,秦之故地可全而有。夫与人斗,不扼其喉而拊其背,未能全胜也。今陛下入关而都长安,业秦之故地,此亦扼天下之喉而拊其背。”高祖以问群臣。群臣皆山东人,争曰周王七百年,秦二世即灭,不如都洛阳。洛阳东有成皋,西有崤、渑,背河向伊、洛,其固亦足恃也。留侯曰:“洛阳虽有此固,其中小,不过数百里,地薄,四面受敌,此非用武之国也。夫汉中左崤、函,右陇、蜀,沃野千里,南有巴蜀之饶,北有胡宛之利,阻三面而独守一面,东制诸侯。诸侯安定,河、渭漕挽,天下足以西给京师;诸侯有变,顺流而下,足以委输。此所谓金城千里,天府之国,娄敬说是也。”于是高祖即日驾西,都关中。)

  有告楚王韩信反,用陈平计擒之,废为淮阴侯。(高帝问诸将,诸将曰:“亟发兵坑竖子耳。”高帝默然。问陈平,平曰:“人之上书言信反,人有闻知者乎?”曰:“未有。”曰:“信知之乎?”曰:“不知。”平曰:“陛下精兵孰与楚?”曰:“不能过。”平曰:“陛下将用兵,有能敌韩信乎?”上曰:“莫及也。”平曰:“今兵不如楚精,将又不及,而举兵击之,是趣战也,窃为陛下危之。”上曰:“为之奈何?”平曰:“古者天子巡狩,会诸侯。南方有云梦,陛下第出伪游云梦,会诸侯于陈。陈,楚之西界。信闻天子以好出游,其势必郊迎,谒而陛下因擒之,此特一力士之事。”高祖以为然,发使者告诸侯。上因遂行,信果迎道中。帝预具武士,见信,即执缚之。田胥贺上曰:“甚善。陛下得韩信,又治秦中。秦,形势之国,带河阻山,悬隔千里,执戟百万,秦得百二焉。地势便利,其以下兵于诸侯,譬犹居台之上建瓴水也。夫齐,东有琅邪、即墨之饶,南有泰山之固,西有浊河之限,北有渤海之利,地方二千里,持戟百万,悬隔千里之外,齐得十二焉。此东西秦也,非亲子弟,莫可使王齐者。”上曰:“善。”赐金五百斤。)

  陈豨为代相,与韩信、王黄等反,豨自立为代王,上自往破之。(高祖赦赵代吏人为豨所诖误者,赵相奏斩常山守、尉,曰:“常山二十五城,豨反,亡其二十城。”上问曰:“守、尉反乎?”对曰:“不反。”上曰:“是力不足也。”赦之,复以为守、尉。上既至邯郸,喜曰:“豨不南据漳水,北守邯郸,吾知其无能为也。”问周昌曰:“赵亦有壮士可令将者乎?”对曰:“见有四人。”四人见,上谩骂曰:“竖子能为将乎?”各封之千户,以为将。左右谏曰:“从入蜀汉伐楚,功未遍行,今此何功而封?”上曰:“非尔所知也。陈豨反,邯郸以北皆豨有也,吾以羽檄征天下兵,未有至者,今惟独邯郸中兵耳。吾何爱四千户不封此四人以慰赵子弟心!”皆曰:“善。”于是上曰:“陈豨将谁也?”曰:“王黄、曼丘臣,皆故贾人。”上曰:“吾知之矣。”乃各以千金购黄、臣等。其黄、臣等麾下受购赏,皆生得。以故,陈豨军遂败。初,韩信知汉畏恶其能。与陈豨谋反,高帝自将击豨,信称疾不从行,欲从中起。信舍人得罪,信囚之,欲杀舍人。弟告信反状于吕后。吕后欲召,恐其党不就,乃与萧相国谋,诈令人从上所来,言豨已死矣,列侯群臣皆贺。相国诈信曰:“虽病,强入贺。”信入,吕后使武士缚信,斩之长乐宫。)

  尉佗王南越,反,高祖使陆贾赐尉佗印绶,为南越王,令称臣,奉汉约。(陆生至南越,尉佗椎髻箕踞见陆生。陆生因进说曰:“足下中国人,亲戚、昆弟、坟墓在真定。今足下反天性,弃冠带,欲以区区之越与天子抗衡为敌国,祸且及身矣。且夫秦失其政,诸侯豪杰并起,唯汉王先入关,据咸阳。项王背约,自立为西楚霸王,诸侯皆属,可谓至强。然汉王起巴蜀,鞭笞天下,制诸侯,遂诛项羽,灭之。五年间,海内平定,此非人力,天之所建也。天子闻君王南越,不助天下诛暴逆,将欲移兵而诛王,天子怜百姓新劳苦,且休之,遣臣授君王印绶,剖符通使,君王宜郊迎,北面称臣,乃欲以新造未集之越,屈强于此。汉诚闻之,掘王先人冢,夷灭王宗族,使一偏将将十万众以临越,越则杀王以降,如反复手耳。”于是尉佗蹶然起,谢陆生。卒拜尉佗而还。初,南海尉任嚣病,且死,召龙川令赵佗谓曰:“闻陈胜作乱,豪杰叛秦相立,番禺负山险,阻南海,东西数千里,颇有中国人相辅,此一州之王也,可以立国。”即以佗行南海尉事。嚣死,佗移檄告诸郡曰:“盗兵即至,急绝新道,聚兵自守,因稍以法诛秦所置长吏,以其党为假守,自立为南越武王。)

  高祖在位十二年,崩,年六十二。惠帝立,吕后临政。(吕后时,陈平燕居深念。陆生曰:“何念之深也?”平曰:“生揣吾何念?”陆生曰:“足下位为上相,食三万户侯,可谓极富无欲矣。然有忧念,不过患诸吕、少主耳。”平曰:“然。为之奈何?”陆生曰:“天下安,注意于相;天下危,注意于将。将相和,则士豫附;士豫附,天下虽有变,则权不分;权不分,则社稷计在两君掌握耳。何不交欢太尉,深相交结?”平用其计,竟诛诸吕。初,吕后之崩也,大臣诛诸吕。吕禄为将北军,太尉勃不得入北军。时郦商子寄与吕禄善。于是乃使人劫郦商,其子往绐说吕禄。吕禄信之,故与出游,而太尉乃得入北军诛吕氏也。)

  景帝时,吴楚反,征平之。(帝使太尉周亚夫东击吴楚,亚夫问父客邓都尉曰:“策将安出?”客曰:“吴兵锐甚,难争锋;楚兵轻,不能持久。方今为将军计,莫若引兵东壁昌邑,以梁喂吴,吴必尽锐攻之。将军深沟高垒,使轻兵绝准泗口,吴粮道绝,使吴梁相弊,而粮食竭,乃以全制其极,破吴必矣。”条侯曰:“善。”因请上曰:“楚兵剽轻,难与争锋,愿以梁喂之,绝其粮道,乃可制也。”上许之。亚夫至荥阳,吴方急攻梁,梁急,请救。亚夫引兵东北走昌邑,深壁而守。梁王使使请亚夫,亚夫守便宜,不往,坚壁不出,而使弓高侯等屯吴、楚兵后,绝其饷道。吴、楚兵乏粮,饥,欲退,数挑战,终不出。吴、楚既饿,乃引兵而去。亚夫出精兵追击,大破吴也。)崩,太子彻立。(是为武帝。)崩,子弗陵立。(是为昭帝。霍光辅政,上官桀害光宠,诈为帝兄燕王旦上书,称光行上林称跸,又私调校尉。帝不信,而上官桀作伪事果发,伏诛。)崩,立武帝孙昌邑王贺。(贺,昌邑哀王髆之子。即位二十七日,事有千一百二十七条,霍光废贺为海昏侯也。)废,立武帝曾孙询(是为宣帝。帝卫太子之孙。)。崩,立太子奭(是为元帝。)。崩,立太子骜。(是为成帝。委政诸舅王凤等,同日拜凤兄弟五人为侯,号曰:“五侯。”五侯皆专政也。)崩,立宣帝孙定陶恭王子欣(是为哀帝。即位六年崩,无嗣。)。崩,立帝弟中山孝王衎。(是为平帝。帝年幼,为王莽所鴆。崩,立宣帝玄孙婴。是为孺子,莽废婴自立。)

  伪新室王莽者,成帝舅王曼之子,元帝王皇后之侄也。元帝崩,成帝即位,以元舅凤为大司马,兄弟五人皆为侯。(元帝皇后,魏郡王禁之女。生成帝时,凤秉政。同日封兄弟五人为五侯。)曼早卒,凤将薨,以莽托太后(太后,莽之姑也。),封为新都侯。五侯竞为僭,起治第舍,莽幼孤贫,独折节恭谨。当世名士,多为莽言,上由是贤之,拜为侍中。(莽交结将相,收赡名士,赈施宾客,故虚誉隆洽,倾炽其诸父矣。)时,成帝废许后,立赵飞燕,飞燕女弟为昭仪。昭仪害后宫皇太子,帝无嗣,乃立定陶王欣为皇太子。(欣者,宣帝孙,成帝弟之子。初,王祖母傅太后阴为王求为汉嗣,私事赵皇后、昭仪及帝舅王凤,故劝立之。)

  莽以发定陵侯淳于长大奸,拜为大司马,(初,长与许皇后姊[女靡]私通,因[女靡]赂遗长。长许,欲白上为左皇后。时王根辅政,久病。长尝代根。莽心害长宠,白根曰:“长与许贵人私交通,见将军久病,私喜。”根怒,令莽白长,长下狱死。)时年三十八。成帝崩,哀帝即位。立皇后傅后。(后即帝祖母,定陶恭太后从女弟也。)封后父博晏为孔乡侯。帝母丁后曰恭后傅后。(后即帝祖母,定陶恭太后从女弟也。)封后父傅晏为孔乡侯。帝母丁后曰恭皇太后,舅丁明为安阳侯。莽乞骸骨,避丁、傅也。哀帝崩,时莽以侯在第。太皇太后令莽备佐丧事(太皇太后,元帝皇后也。),复为大司马。征立中山王为帝(即平帝,帝名衎,为中山王,即孝王子也。),太皇太后临朝,莽秉政,百官总己,以听于莽。(附顺者拔擢,忤恨者诛灭,以王寻、王邑为腹心,甄丰、甄邯主击断,平晏典枢机,刘歆典文章,孙建为爪牙,皆以才能并任显职。莽色厉而言方,欲有所为,征见风采,党与承其旨意而显奏之。莽因固让,示不得已,上以惑太后,下以示信于众庶。越常氏重译献白雉一,黑雉二。莽令益州讽群臣,奏言莽功德比周公,宜赐号“安汉公”。)平帝崩,莽征宣帝玄孙广成侯子婴立之,年三岁。遂谋居摄,如周公故事。(时元帝统绝。宣帝曾孙五人,莽恶其长者,托以卜相宜吉,乃立婴也。)

  东都太守翟义反,败死(义丞相方进子也,立刘信为天子也。)。莽自谓威德遂盛,获天人之助,用铜匮符命,遂即真(梓橦人袁世章上铜匮符命。)。其九年,赤眉贼起(琅琊女子,吕母为子报仇,党众复浸多,号“赤眉贼”。)。十四年,世祖起兵,与王匡等共立刘圣公为更始皇帝。(更始,即世祖族兄。世祖及兄伯升与新市平林兵士王匡等,合军攻棘阳。)莽遣王寻、王邑击更始。二人兵败于昆阳,汉兵遂入城中,人皆降。莽走渐台,藏于室中北隅,间校尉公孙宾就斩莽,遂传首诣更始于宛。

  世祖光武皇帝讳秀,字文叔,南阳蔡阳人。高皇帝之九代孙也。王莽末,天下连岁灾蝗,寇盗蜂起。(莽末,南方饥馑,人民群入野泽,掘凫茈食,更相侵夺。新市人王匡为平理争讼,遂推为渠帅。时刘玄避吏平林。)时世祖避吏新野,因卖谷宛,宛人李通以图谶说世祖。(通父守,好谶记。通素闻守说云:“刘氏复兴,李氏为辅。”私尝怀之。及下江,新市兵起,通弟轶乃共计议曰:“今四方扰乱,新室且亡,汉当更兴。南阳宗室,独刘伯升兄弟泛爱容众,可与谋大事。”通笑曰:“吾意也。”会世祖避事在宛,通闻之,即遣轶迎世祖,遂相约结。未几,世祖与伯升、邓晨俱之宛,与穰人蔡少公等燕语。少公颇学图谶,言刘秀为天子。或曰:“是国师刘秀乎?”世祖笑曰:“何用知非仆耶?”坐者皆大笑,晨心独喜。后因谓世祖曰:“王莽残暴,盛夏斩人,此天亡之时。往时之会宛语,独当应耶!”世祖笑。及汉兵起,邓晨遂往从之。)世祖于是与通弟李轶起于宛,兄伯升起于舂陵,邓晨起新野,会众兵击长聚。

  新市人王匡等立刘圣公为天子,而害伯升,(刘玄,字圣公,世祖族兄也。避吏于平林,王匡等立之。初,伯升自王莽篡汉帝,愤愤怀匡复社稷之虑。不事家人之居业,倾财破产,交结天下雄俊。王莽末,盗贼群起。伯升召诸豪杰计议,于是使宾客邓晨起新野,世祖、李轶起于宛,伯升发舂陵,子弟七八千人,部署宾客,自称“柱天都部”,使刘嘉诱新市、平林兵王匡、陈牧等合军而进,屠长聚。诸将议立刘氏,以从人望,豪杰咸欲归伯升。而新市、平林将帅乐放纵,惮伯升威明,贪圣公懦弱,先定策立之,然后召伯升示其议。伯升曰:“诸将军欲尊立宗室,德其厚焉,愚鄙之见,窃未有同。今赤眉起青徐,众数十万,闻南阳立宗室,恐赤眉复有所立,如此,将内自争。今王莽未灭,而宗室相攻,是疑天下而自损权,非所以破莽也。且首兵唱号,鲜有能遂,陈胜、项羽即其事也,舂陵去宛三百里耳,未足为功而遽自尊立,为天下准的,使后人承吾弊,非计之善者也。今且称王以号令,若赤眉所立者贤,则相率而往从之;若无所立,破莽,除赤眉,然后举尊号,亦未晚也,愿善详思之。”诸将不从,遂立圣公。由是,豪杰失望。

  伯升都部将刘稷,勇冠三军,闻更始立,怒曰:“本起兵图大事者,刘伯升兄弟也。更始何者耶?”更始君臣闻而心忌之。乃陈兵数千收稷,将诛之,伯升固争。李轶、朱鲔因劝更始并执伯升,即日害之。李轶与世祖既隙,后因冯公孙致密书,求效诚节,咸劝秘之。世祖乃班露轶书曰:“李季文多诈,不信人也。”今移其书告守、尉。书既宣露,朱鲔使人杀轶也。)号更始元年。更始使世祖为偏将军,徇昆阳。王莽闻汉帝立,大惧。遣大司徒王寻、大司空王邑,将兵百万,击世祖于昆阳。世祖破之。(初,伯升拔宛已三日,而世祖尚未知,乃伪使人持书报城中,云“宛下兵到”,而佯堕下其书,寻、邑得之,不喜。诸将既经屡捷,胆气益壮,无不一当百,世祖乃与敢死者三千人,从城西出,冲中坚。寻、邑阵乱,乘锐崩之,遂杀王寻。莽兵大溃,走者自相腾践,奔殪百余里,间会大雷风,雨飞如注,滍水盛溢,虎豹皆战栗,溺死者以万数,水为之不流。)

  三辅豪杰,共诛王莽,传首诣宛。更始以世祖行大司马事,持节北渡河,镇慰州郡。(邓禹杖策北渡河,追世祖。世祖见禹甚欢,谓曰:“我得专封拜,先生远来,宁欲仕乎?”禹曰:“不愿也。明公威德加于四海,禹得效其尺寸,垂功名于竹帛耳。”世祖笑,因留宿禹。进说曰:“更始虽都关西,今山东未安,赤眉、青犊之属,动以万数,三辅假号,往往群聚。更始既未有所挫,而不自听断。诸将皆庸人崛起,志在财帛,争用威力,朝夕自快而已。非有忠良明智、深虑远图、欲尊主安民者也。四方分崩离析,形势可见。明公虽建蕃辅之功,犹恐未可成立。于今之计,莫如延览英雄,务悦人心,立高祖之业,救万人之命,以公而虑之,天下不足定也。”世祖大悦,及从至广阿,披舆地图指示禹曰:“天下郡国如是,今始得其一。子前言以吾虑之,天下不足定,何也?”禹曰:“今海内散乱,人思明君,犹赤子之慕慈母也。古之兴者,在德厚薄,不以小大。”世祖笑悦,又冯异说世祖曰:“人思汉久矣。今更始诸将,纵横暴虐,所至虏掠,百姓失望,无所依戴,今公专命方面,施行恩德。夫有桀纣之乱,乃见汤武之功。人久饥渴,易为充饱,宜急分遣官属,巡行郡县理冤,结布惠泽。”世祖纳之也。)

  王郎诈为成帝子子舆,立为天子,都邯郸,遣使降下郡国,世祖灭之。(王昌一名王郎,赵国邯郸人也。素为卜相,常以河北有天子气,时赵缪王子林好奇数,任侠于赵、魏间,而郎与之善。初,王莽篡位,长安中或称成帝子子舆者,莽杀之。郎缘是称真子舆云。更始元年,平林等率车骑数百,晨入邯郸城,立郎为天子。世祖进攻邯郸,郎少傅李立为反间,开门内汉军,遂拔邯郸,斩王郎。收文书,得人吏与郎交关,谤毁上者数千章。世祖不省,会诸将烧之,曰:“令反侧子自安也。”)

  世祖威声日盛,更始疑虑,乃遣使立世祖为萧王,令罢兵,与诸将有功者还长安。遣苗曾为幽州牧,韦顺为上谷守,并北之郡。(时世祖居邯郸宫,耿弇请间说曰:“今更始失政,君臣淫乱,诸将擅命于畿外,贵戚纵横于都内,天子之命,不出城门,所拜牧守辄自迁易,百姓不知所从,士人莫敢自安,虏掠财物,劫掠妇女,怀金玉者,至不生归。元元叩心,更思王莽。又铜马、赤眉之之属数十辈,数及百万,圣公不能辨也,其败不久。公首举事南阳,破百万之军。今定河北,据天府之地,以义征伐,发号响应,天下可驰檄而定。天下至重,不可令他姓得之。闻使者从西方来,欲罢兵,不可从也。今吏士死亡者多,弇愿北归幽州,益发精兵,以集大计。”世祖大悦。弇归上谷,斩韦顺等。)世祖辞不就征,斩苗曾等,自是始贰于更始。

  是时,长安政乱,四方背叛,皆平之。(梁王刘永擅命,睢阳公孙述称王,巴蜀李宪自立为淮南王,秦丰自号为楚黎王,张步起琅琊,董宪起东海,延岑起汉中,田戎起夷陵,并置将帅,侵略郡县。又有赤眉、铜马之属,不可胜计。初,铜马降世祖,犹不自安。世祖知其意,敕令各归营勒兵马,乃自乘轻骑按行步阵。降者更相语曰:“萧王推赤心置人腹中,安得不投死乎!”由是悉服。

  世祖使耿弇讨张步。步闻之,乃使其大将费邑军历下,又分兵屯于祝阿,别于太山、钟城列营数十以待弇。弇乃渡河,先击祝阿,自旦攻城,日未中而拔之,故开围一角,令其众得奔归钟城。钟城闻祝阿已溃,大惧,遂空壁亡去。费邑分遣其弟敢守巨里。弇分兵胁巨里,使多伐树木,扬言以填塞坑堑。数日,有降者言邑闻弇欲攻巨里,谋来救之。弇乃令军中曰:“后三日当悉力攻巨里城。”阴缓生口,令得亡归。归者以弇期告邑。邑至日果自将救之,弇喜谓诸将曰:“吾所以修攻具者,欲诱致邑耳。今来,适所求也。”即分三千人守巨里,自引精兵上冈阪,乘高合战,临阵斩邑。既而收首级以示巨里城。城中凶惧,费敢悉众亡归张步。步时都剧,使其弟蓝守西安,诸郡太守守临淄,相去四十里。弇进军居二城之间。弇视西安城虽小而坚,临淄虽大而实易攻。乃敕诸部,后五日攻西安城。蓝闻之,晨夜警守。至期,夜半,弇敕诸将皆蓐食,会明至临淄城。出其不意,半日拔之,入据其城。张蓝惧,遂将其众亡归剧。弇乃令军士无得妄掠剧下,顷张步至,乃取之以激怒步。步闻之,大笑,至临淄攻弇。弇先出临淄水上,突骑欲纵。弇恐挫其锋,令步不敢进,故示弱以盛其气,乃引归小城,陈兵于内。步气盛,直攻弇营,与刘歆合战,弇升王宫坏台望之,视歆锋交,及自引精兵,以横突步阵,大破之。步走降世祖,陈俊逃,弇欲招其故众,令陈俊追斩诸贼,悉平之。)

  赤眉贼入函关,攻更始。世祖乃遣邓禹引兵而西,以乘更始、赤眉之乱,(赤眉贼樊崇立刘盆子为天子,入长安,杀更始,寇掠关中。)于是诸将上尊号,乃命有司设坛于鄗南千秋亭五城陌,即皇帝位。(诸将上奏曰:“汉遭王莽,宗庙废绝,豪杰愤怒,兆人涂炭。王与伯升首举义兵,更始因其资以据帝位,不能奉承大统,而败乱纲纪,盗贼日多,群生危蹙。大王初征昆阳,王莽自溃;后拔邯郸、北州、弭定,三分天下有其二;跨州据土,带甲百万,言武力莫之敢抗,讳文德则无所与辞。臣闻:帝王不可以久旷,天下不可以谦拒。唯大王以社稷为计、万姓为心。”又强华自关中奉赤伏符曰:“刘秀发兵捕不道,四夷云聚龙斗野,四七之际火为主。”然后即皇帝位。)

  十月,驾东都洛阳,赤眉降。(大司徒邓禹、冯异、刘弘等征赤眉,异曰:“异前与战拒华阴,经数十日,虽屡获雄将,余众尚多,可稍以恩信倾诱,难卒用兵破也。上今使诸将屯渑池,要其东,异击其西,一举而取之,此万成计也。”禹、弘不从,遂大战,赤眉佯败,弃辎重走。车皆载土。以豆覆其上,兵士饥,争取之。赤眉引还击弘等,弘等军乱溃,异与禹救之。赤眉小却,异归壁,约期会战。异使壮士变服色与赤眉同,伏于道侧。旦日,赤眉使万人攻异前部,异裁出兵救之。贼见势弱,遂悉众攻异。异乃纵兵大战。日昃,贼气衰,伏兵卒起,衣服相乱,赤眉不复识,遂惊溃。赤眉君臣面缚,奉皇帝玺绶降世祖。)平隗嚣,灭公孙述,天下大定。崩于南宫,时年六十三。(世祖初起兵,时年二十八。)

  末孙灵帝用阉人曹节等,矫制诛太傅陈蕃、李膺,其党人皆禁锢。中平九年,黄巾贼起。(钜鹿张角自称“大贤良师”,奉事黄老道,畜养子弟,连结郡国,期三月五日内外俱起。唐周告之,角便起,皆着黄巾为标帜也。)灵帝崩,太子辩即位。董卓入朝,因废帝为弘农王,而立献帝,李傕逼帝东迁;曹操迁帝都许,操薨,帝逊位于曹丕。

  魏太祖武皇帝,沛国谯人也。姓曹,讳操,字孟德。灵帝时为曲农校尉。

  汉末,阉竖擅权,何进谋诛阉竖,太后不听。进乃召四方猛将,使引兵向京师,欲以恐劫太后。(陈琳进谏曰:“《易》称“即鹿无虞”,谚有曰:‘掩目捕雀’。夫物微,尚不可欺以得志,况国之大事而可诈立乎!今将军总皇威,握兵要,龙骧虎视,高下在心,以此行事,无异于鼓洪炉而燎毛发。但当速发雷霆,行权立断,违经合道,天人顺之。而反释其利器,更征于他,大兵合聚,强者为雄,所谓‘倒持干戈,授人以柄’,必无成功,只为乱阶也。”进不纳其言。)董卓至,废帝为弘农王,而立献帝,京师大乱。

  太祖亡出关,至陈留,散家财,合义兵于己吾。与后将军袁术、冀州牧韩馥、豫州刺史孔[人由]、兖州刺史刘岱、渤海太守袁绍,同时俱起,合兵数万,推绍为盟主,(设坛场,共盟誓。臧洪操盘歃血而盟曰:“汉室不幸,皇纲失统。贼臣董卓,乘衅纵暴,害加至尊,毒流百姓。大惧沦丧社稷,剪覆四海。兖州刺史刘岱、豫州刺史孔[人由]等纠合义兵,并赴国难。凡我同盟,齐心戮力,以致臣节,殒首丧元,必无二志。有渝此盟,俾坠其命,无克遗育。皇天后土,祖宗明灵,实皆鉴之。”洪慷慨涕泗立下,闻者激扬。)曹公行称奋武将军。

  卓闻兵起,乃徙天子都长安。卓留兵屯洛阳,司徒王允与吕布杀卓。杨奉、韩暹以天子还洛阳。太祖至洛阳卫京邑,暹遁走。太祖以洛阳烧焚残破,奉天子都许。下诏责袁诏以地广兵强,专自树党,不闻勤王之师。(绍时并公孙瓒,兼四州之地。)绍遂攻许,太祖破之官渡,绍呕血死。(袁绍,字本初,汝南人也。为司隶校尉。董卓议废立,绍不听,卓怒,绍悬节于上东门,奔冀州。卓购求绍。伍琼为卓所信,阴为绍说曰:“夫废立大事,非常人所及。袁绍不达大体,恐惧出奔,非有他志。今急购之,势必为变。袁氏树恩四世,门生故吏遍于天下,若收豪杰以聚徒众,英雄因之而起,即山东非公所有也。不如赦之,拜一郡守,绍喜于免罪,必无患矣。”卓以为然,乃遣授绍渤海太守。

  绍与孔[人由]等同起义,袭夺韩馥冀州,据河北。练精卒十万,骑万匹,欲进攻曹操于许。沮授进说曰:“近讨公孙,师出历年,百姓疲弊,赋役方殷,此国之深忧也。宜先献捷天子,务农逸民,若不得通,乃表曹操隔我王命。然后进屯黎阳,渐营河南,益作舟船,缮治器械,分遣精骑,抄其边鄙,令彼不得安,我取其逸。如此,可坐定也。”郭图、审配曰:“兵书之法:十围五攻,敌则能战。今以明公神武,连河朔之强众以伐曹操,其势譬如覆手。今不时取,后难图也。”授曰:“盖闻救乱诛暴,谓之义兵;恃众凭强,谓之骄兵。兵义无敌,骄者先败。曹操奉定天子,建宫许都。今举兵相向,于义则违。且庙胜之策,不在强弱。曹操法令既行,士卒精练,非公孙瓒坐受围者也。今弃万安之术,而兴无名之师,窃为公惧之。”图曰:“武王伐纣,不为不义,况兵加曹操而云无名!且公师徒精锐,将士思奋,而不及时早定大业,所谓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此越之所以霸、吴之所以亡也。监军之计在于持牢,而非见时知机之变也。”绍遂不用沮授之计。

  曹公军官渡,绍将悉众而南,田丰说绍曰:“曹公善用兵,变化无方,众虽少,未可轻也。不如以久持之。将军据山河之固,拥四州之众,外结英雄,内修农战。然后简其精锐,分为奇兵,乘虚迭出,以扰河南,救右则击其左,救左则击其右,使敌疲于奔命,人不得安业;我不劳而彼已困,不及三年,可坐而克也。今释庙算之策,而决成败于一战,若不如志,悔无及也。”绍不从,遂攻操于官渡。绍自引兵至黎阳,沮授临行,散其资财,会宗族以与之曰:“势在威无不加,势亡则不保其身,哀哉!”其弟宗曰:“曹操士马不敌,君何惧焉?”授曰:“以曹兖州之明略,又挟天子以为资,我虽克伯珪,众实疲弊,而主骄将汰,军之破败在此举也。扬雄有言:‘六国嗤嗤,为嬴若姬’殆今之谓耶!”及渡河,临舟叹曰:“上盈其志,下务其功。悠悠黄河,吾将济乎?”绍果为曹公所败。绍进保武阳与操相持。沮授又说曰:“北兵虽众,而果劲不及南;南谷虚少,而财货不及北。南利在于急战,北利在于缓搏,宜持以久,旷以日月。”绍不从。连营渐逼官渡。

  许攸进曰:“曹操兵少,而悉师拒我,许下余守,势必虚弱。若分遣轻骑,星行掩袭,许拔,则操为成擒。如其未溃,可令首尾奔命,破之必也。”绍又不能用。会攸家犯法,审配收系之。攸不得志,遂奔曹公。而说操袭取淳于琼。琼时督军,屯在乌巢,去绍军四十里。操自将急击之。时张合说绍曰:“曹公兵精,往必破琼。琼破,则将军事去。宜引兵救之。”郭图曰:“合计非也,不如攻其本营,势必还,此为不救而自解也。”合曰:“曹公营固,攻之必不拔。若琼等见擒,吾属尽为虏矣。”绍但遣轻骑救琼,而以重兵攻操营,不能下。曹公破琼,焚其积聚。绍军溃散奔北,曹公遂破绍,乃威震天下也。)

  太祖讨绍子谭、尚于黎阳,尚与熙奔辽东。太守公孙康斩尚、熙,送其首,遂平河北。(初,太祖讨谭、尚于黎阳,连战数克,诸将欲乘胜攻之,郭嘉曰:“袁绍爱此二子,莫适立也。有郭图、逢纪为之谋臣,定交斗其间,还相离也。急之则相持,缓之则争心生,不如南向荆州征刘表,以待其变。变成而后击之,可一举而定也。”太祖曰:“善。”太祖方征刘表,谭果与弟尚争冀州。谭遣辛毗乞降,请赦。太祖以问群臣。群臣多以为表强,宜先平之,谭不足忧也。荀攸曰:“天下方有事,而表坐保江汉间,其无四方之志可知矣。袁氏据四州之地,带甲十万。绍以宽得众,欲使二子和睦,以守其成业,则天下之难未息。今兄弟构恶,其势不两全。若有所并则力全,力全则难图也。及其乱而取之,则天下不足定也,此时不可失也。”太祖曰:“善。”乃许谭和,破袁尚。)

  太祖征刘表,会表卒,子琮降。(刘表,字景升,山阳高平人。初平元年,诏以表为荆州刺史,南接五岭,北据汉川,地方数千里,带甲十余万。曹操与袁绍相持于官渡,绍遣人求助,表许之而不至,亦不援操,且欲观天下之变。刘先主说表曰:“今豪杰并争,两雄相持,天下之重,在于将军。将军若有所为,起乘其弊可也。如其不然,固将择所宜从,岂可拥甲十万,坐观成败?求援而不能助,见贤而不能归,此两怨必集于将军,恐不得复中立矣。曹操善用兵,且贤俊多归之,其势必举袁绍,然后移兵向江汉,恐将军不能御也。今之胜计,莫若以荆州附操,操必重德将军;长享福祚,垂之后嗣。此万全之策也。”表不从。十三年,曹操自将征表,未至,表疽发背,卒。操军新野,傅巽说琮归降,琮曰:“今与诸君据全楚之地,守先君之业,以观天下,何为不可?”巽曰:“逆顺有大体,强弱有定势。以人臣拒人主,逆道也;以新造之楚而御中国,必危也;以刘备而敌曹公,不当也。三者皆短,欲以抗王师之锋,必亡之道也。将军自料何如刘备?”琮曰:“不若也。”巽曰:“诚以备不足御曹公,即难保全,楚不足以自存;诚以刘备足敌曹公,则备不能为将军下也。愿将军勿疑。”琮遂举众降。时刘备奔在荆州,表不能用。闻荆州降,遂奔夏口也。)

  关中诸将马超、韩遂、成宜等反,曹公破之。(曹公与马超等夹关为界。曹公急持之,而潜遣徐晃等夜渡蒲阪津,据河西为营。公自潼关北渡,未济,超赴船急战。丁斐放牛马以饵贼。贼乱,取牛马,公乃得渡,结营河南。超遣信求割地、任子以和,公伪许之。韩遂请与公相见。至期,交马上,语移时,不及军事,但说京都故旧,拊手欢笑。既罢,超问遂何言,遂曰:“无所言。”超疑之。他日,公又与遂书,多所改灭点窜,如遂改定者,超愈疑遂。曹公乃与战,大破之。关中平。诸将问公曰:“初,贼守潼关,渭北道缺,不从河东击冯诩,而反守潼关者,若吾入河东,贼必引守诸津,则河西未可渡也,吾故盛兵向潼关;贼必悉众南守,西河之备虚,故二将得擅取西河;然后引军北渡,贼不能与吾争西河者,以有二将之军。连车树栅为甬道而南者,既为不可胜,且以示弱。渡河为坚垒,虏至而不出,所以骄之也。故贼不为营垒,而求割地。吾顺言许之,所以从其意,使自安而不为备,因蓄士卒之力,一旦击之,所谓疾雷不及掩耳,卒电不及暝目。兵之乘变,固非一道也。”)

  天子策命公为魏王。(孙权称吴王,据江东;刘备袭益州牧刘璋,据蜀。天下遂三分矣。)二十五年,薨于洛阳。子丕嗣(丕字子桓,武帝太子也,是为文帝。),受汉禅。崩,子睿嗣(睿字符仲,文帝太子也,是为明帝。)。崩,子齐王芳立(十五年废)。废,高贵乡公髦立(七年杀)。废,常道乡公璜立。璜禅晋。(晋封为陈留王。)

  晋高祖宣帝名懿,字仲达,姓司马,河内温人也。仕于魏武之世,历文明二帝,居将相之位,平孟达(达为新城太守,反。),灭公孙度(度世称燕王,据辽东。),擒王陵(陵谋立楚王为帝,兵败自杀。)。魏明帝崩,遗诏使帝为太尉,与大将军曹爽辅少主(少主,齐王芳也。),帝诛曹爽(爽谋为不轨,宣帝谢病避之。爽党李胜为荆州别驾。帝诡为耄昏,云并州近胡,可为其备。胜退,谓爽曰:“司马公尸居残气,神形已离,不足虞也。爽于是专恣,恶太后知政,迁于永宁宫。嘉平元年,天子谒高陵,爽兄弟拥兵从出。宣帝乃启奏永宁宫,废爽。然后勒兵至洛水,迎天子,奏爽与其党谋反,皆诛。)。宣帝崩,子师代为相(师字子元,是为肃宗景皇帝。)。镇东将军毋丘俭、扬州刺史文钦反,征平之(俭、钦初反也,景帝问王肃曰:“安国宁主,其术安在?”肃答曰:“昔关羽率荆州之众降于禁于汉滨,遂有北向争天下心。后孙权取其将士家属,羽士众一旦瓦解。今淮南将士父母皆在州,但急往御之,使不得前,必有关羽土崩之势。”景王从之,遂破俭等也。)

  景帝崩,弟昭代为相(昭字子上,是为太祖文帝。),辅政为司空。诸葛诞据寿春,反,奉诏征平之。伐蜀,擒刘禅,于时政出于权臣,人君主祭而已。魏帝不能容,自勒兵攻相府,太祖用长史贾充计,逆战,舍人成济执杀魏帝(高贵乡公也,名髦,字士彦。乃伪令皇太后下令废少帝,又委罪成济,诛其三族。)。太祖崩,子炎受魏禅(炎字子安,文帝太子,是为世祖武皇帝。)。即受魏禅,用羊祜、杜预计,征吴,平之。立二十五年崩,太子衷立(字正度,是为惠帝,武帝太子。)。

  惠帝不惠,妃贾充女为皇后,后秉权,杀杨骏,废太后(贾后淫妒,遇姑无礼,乃诈诬太后父杨骏反,使帝诛之,废太后于金墉城,饿杀之。),诛太宰汝南王亮、太保卫瓘(亮、瓘并以名德执政,后意不得行,乃使帝弟楚王玮,矫诏诛亮、瓘,因又诛玮。),戮楚王玮,殒太子遹(贾后无子,乃诈有娠,养贾谧子为子。太子遹,宫人谢氏生也,少而聪慧,贾后恶之,谮太子,废之金墉城,又遣小黄门杀太子。)用赵王伦为相国,伦恶司空张华,仆谢裴顾正直,矫诏诛之。伦遂篡帝位。于是齐王攸之子冏,与帝弟成都王颖等起义兵诛伦。颖于是镇邺,并州刺史东瀛公腾、安北将军王浚,又起兵讨颖。颖败,挟天子南奔洛阳。后惠帝复位,帝弟长沙王又谮冏,诛之。由是戎狄并兴,四方阻乱,遂分为三十六国。

  (刘元海为匈奴质子,在洛阳,晋武帝与语,说之。谓王浑曰:“元海容仪机鉴,犹由余日磾,无以加也。”浑对曰:“元海容仪实如圣者,然其文武才干贤于二子远。陛下若任之以东南之事,吴会不足平也。”帝称善。孔恂、杨珧曰:“臣观元海之才,当今无比,陛下若轻其众,不足以成事;若假之威权,平吴之后,恐其不复北渡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任之本部,臣窃为陛下寒心。若举天阻之国以资之,无乃不可乎?”帝默然。后秦凉覆没,帝畴咨将帅,李喜曰:“陛下诚能发匈奴五部之众,假元海一将军之号,鼓行而西,指日可定也。”孔恂说:“李公之言,未尽殄患之理。元海若能平凉州、斩树机能,恐凉州方有难耳。蛟龙得云雨,非复池中物也。”帝乃止。惠帝失驭,寇贼蜂起。成都王颖镇邺,有元海行宁朔将军,监五部军事。及王浚等讨颖,元海说颖曰:“今二镇跋扈,众十余万,恐非宿卫及近都士众所能御之,请为殿下还说五部众,以赴国难。颖从之。元海至国,左贤王刘宣等上大单于之号,二旬之间,众已五万,遂寇平阳,陷之,入蒲。于时五胡乱中原矣。

  石勒者,上党羯胡也,据于赵。幽州牧王浚署置百官,勒有并吞之意,欲先发使以观之,议者佥曰:“宜如羊祜、陆抗之事,亢书相闻。”时张宾有疾,勒就而谋之,宾曰:“王浚假三部之力,图称南面,虽曰晋藩,实怀僭逆之志,必思协英雄,图济事业。将军威震海内,去就为存亡,所在为轻重。浚之欲将军。犹楚之招韩信也。今权谲遣使无,诚款之形脱,猜疑之兆露,后虽奇略,无所设也。夫立大事,必先为之卑,当称藩推奉,尚恐不信,羊、陆之事,臣未见其可也。”勒曰:“君侯之计是也。”乃遣其舍人王子春赉珍宝奉表推崇浚,浚谓子春曰:“石公一时英武,据有旧赵,成鼎峙之势,何谓称藩于孤,其可信乎?”子春曰:“石将军英才俊拔,士马强盛,实如圣者,仰推明公,州郡贵望,累叶重光,出镇藩岳,威声播于八表。因以胡越钦风,戎夷歌德,岂唯区区小府,而敢不敛衽神阙者乎?昔陈婴岂其鄙王而不王,韩信薄帝而不帝哉?但以帝王不可以勇致力争故也。石将军之拟明公,犹阴精之比太阳,江河之比洪海耳!项籍、子阳,覆车不远,是石将军之明鉴也,明公亦何怪乎?自古诚胡人而为名臣者,实有之矣,帝王则未之有也。石将军非以恶帝王而让明公也,顾取之不为天下所许也。愿公勿疑。”浚大悦,遣使报勒。

  勒复遣使奉表于浚,期亲诣幽州上尊号。亦修笺于枣嵩,乞并州牧广平公,以见必信之诚。勒纂兵戎,期袭浚,而惧刘琨及鲜卑为其后患,沉吟未发。张宾曰:“夫袭敌国,当出其不意,军严经日不行,岂顾有三方之虑乎?”勒曰:“然,为之奈何?”宾曰:“王彭祖之据幽州,唯仗三部,今皆离叛,还为寇仇,此则外无声援以抗我也;幽州饥俭,人皆蔬食,众叛亲离,甲旅寡弱,此内无强兵以御我也。若大军在郊,必土崩瓦解。今三方未靖,将军便能悬兵千里以征幽州也,轻军往反,不出二旬,就使三方有动,势足旋趾,宜应机电发,勿后时也。且刘琨、王浚虽同名晋藩,其实仇敌。若修笺于琨,送质请和,琨必欣于得我,喜于浚灭,终不救浚而袭我也。”勒曰:“善!”于是轻骑袭幽州,勒晨至蓟北门,叱门者开门,疑有伏兵,先驱牛羊数千头,声言主礼,实欲填诸街巷,使兵不得发。勒入,浚乃惧。勒入其厅事,令甲士执浚送于襄国市,斩之,此三十六国之大略也。)

  惠帝立十四年,崩。弟豫章王炽立(字丰度,是为怀帝。),都长安,为胡贼所杀(后魏拓跋氏以晋怀帝永嘉三年,自云中入雁门,北有沙漠,南据阴山,众数十万。至孝文,乃改拓跋为元氏,都洛阳。肃宗崩,大都督尔朱荣谋立庄帝,荣害灵太后及王公二千人,立庄帝。帝杀尔朱荣。左仆射尔朱世隆率荣部曲,自晋阳袭京城,执庄帝,杀之,而立恭帝,又废之。高欢乃立广平王子修,后为斛律斯桩所胁,走入关。周太祖宇文黑獭奉帝都长安,披草蔻,立朝廷,是为西魏。诏授宇文黑泰为丞相。泰又害帝,立南阳王宝炬,是为文帝。文帝崩,立王子朗为帝,又废之,而立恭帝,泰为太师,泰薨,子觉嗣封周公,魏帝禅位于觉。觉,黑泰第三子,受禅,国号周。至宣帝崩,禅于隋。初,尔朱世隆之杀庄帝也,高欢为晋州刺史,起兵诛之,立魏出帝,欢为丞相。后魏既西入关,乃立清河王之子善见为帝,迁都邺,是为东魏。高欢薨,子齐王洋受东魏禅,国号齐。至温公纬,为周所灭,周又为隋所灭。隋文帝既受周禅,又南灭陈,天下一统矣。)。怀帝崩,立吴王晏子业(业字子业,是为愍帝。),亦为胡贼所杀(此时胡乱中原,晋元乃迁都江左也。)。

  中宗元皇帝睿,乃兴于江东(睿字景文。景文,宣帝曾孙也。元帝幼而聪敏,及中原丧乱,乃与王敦等渡江抚绥江左,甚得众心。后王敦于武昌反,至石头,帝攻之,不克,乃委政于敦。敦还镇武昌。),帝在位十六年崩,太子绍立(绍字道畿,是为肃宗明皇帝。)。王敦威震内外,将谋为逆,肃宗征破之(用温峤等决计征之。初,敦之谋反也,温峤为其从事中郎,夙夜综其府事,伪相亲善,京兆尹缺,峤说敦曰:“宜自树腹心,以间构人主。愚谓钱凤可用。”敦曰:“莫若君。”峤伪辞让,临别之际,峤自起行酒。峤伪醉,以手板击钱凤帻,帻为之堕,乃作色曰:“钱世仪何人,温太真自行酒而敢不饮?”凤不悦,以醉为解。明日,峤将发,凤说敦留之。敦曰:“峤常云钱世仪精神满腹,昨小加声色,岂得以此相谗耶?”峤至都,陈敦反逆状。)。三年,肃宗崩,至简文帝第三子,孝武帝昌明立。羝贼苻坚寇淮南,晋冠军将军谢玄等大破坚于淝水(苻坚以百万之众至淝水。谢玄乃选勇士八千人,涉渡淝水,玄遣使谓坚曰:“阻水为阵,旷日持久,请小却,与君周旋。”秦诸将闻前军却,谓已失利。朱序之徒声云坚败。大军退,自相填籍,闻风声鹤唳,皆云南军至也。遂大败。)。坚还长安(苻坚因此卒亡灭也。)。二十一年,帝崩。自后遂干戈相继,至安帝为桓玄所篡。宋祖刘裕平玄。至恭帝,遂禅位于宋。

  高祖武皇帝姓刘,名裕,字德舆,彭城人。桓玄篡晋(伪楚桓玄,字敬德,谯国龙亢人也。形貌瑰特。为江州刺史,袭杀荆州刺史殷仲堪。会稽王世子元显专政,以玄跋扈,遣军征之。玄闻见讨,即率众下至京师,杀元显。诏以玄为丞相,封楚王,遂禅位。)。高祖与刘毅、何无忌等潜谋匡复,起兵平玄(时桓玄使桓弘镇广陵,刘道规为弘中军参军,令道规袭桓弘。桓修镇丹徒,高祖为修中军参军,自袭修。克期同发,刘毅、道规等既袭广陵,斩桓弘,以其众南渡;高祖、何无忌袭京师,斩桓修,率二州之众千二百人,进舍竹里,移檄京师。曰:“夫成败相因,理不常泰,狡焉纵虐,或值圣明。自我大晋,屡彀阳九之厄。隆安以来,皇家多故,贞良毙于豺狼,忠臣碎于虎口。逆臣桓玄,敢肆凌慢,阻兵荆郢,肆暴都邑,天未亡难。凶力实繁,逾年之间,遂倾皇祚,主上播越,流幸非所,神器沉辱,七庙堕坠。虽夏后之罹浞、豷,有汉之遭莽、卓,方之于玄,未足为喻。自玄篡逆,于今历载,弥年亢旱,民不聊生;士庶病于转输,文武困于版筑。室家分析,父子乖离,岂惟《大东》有杼轴之悲,《标梅》有倾筐之怨而已哉?

  仰观天文,俯察人事,此而可存,孰而可亡?凡在有心,谁不扼腕?裕等所以叩心泣血,不遑启处,夕寐宵兴,思奖忠烈,潜构崎岖,过于履虎,乘机奋发,义不图全。辅国将军刘毅、广武将军何无忌等,忠烈断金,精诚贯日,投袂荷戈,志在毕命。义众既集,文武争先,咸谓不有一统,事无以辑,辞不获己,遂总军要,庶上凭祖宗之灵,下罄义夫之力,剪馘逋逆,荡清华夏。公侯诸君,或世树忠贞,或身宠爵禄,而并俯眉猾竖,无由自效。顾瞻周道,宁不吊乎?今日之事,良其会也。裕以虚薄,才非古人,受任于既倾之运,势接于已践之机,丹诚未宣,感愤填激,望霄汉以永怀,顾山川而增伫。投檄之日,神驰贼廷。”何无忌之辞也。桓玄使桓谦屯东陵、卞范之屯覆舟山。义军朝食,并其余进,造覆舟山东,令羸兵登山,多张旗帜,布满山谷,高祖率众奔之,士皆殊死战,谦军一时溃走,玄挟单舶走江陵,玄将入蜀,奔至枚回四州,逢益州参军费恬之党,射杀之。)。

  奉天子反正,因居将相之任,封豫章郡公,蜀贼谯纵称王,高祖遣将征平之(高祖使朱龄石率众二万,自江陵伐蜀。高祖诫曰:“刘敬先往至黄武,无功而退。今者师出,应道青衣,贼料我当出其不意,复从内水。如此,则涪城之戊必有重兵,若逼黄武,正堕其计。今军自外水出,取城都,疑兵向黄武,此制敌之上策。为书于函,署曰:“至白帝发。”诸将虽行,未知所趋。及至白帝,乃发书,书言众军悉由外水,藏熹自中水出广汉。使羸弱乘高舰千余向黄武。谯纵果使谯道福重兵守涪城,朱龄石次彭模,拒成都二百里。谯纵大将侯晖等屯彭模。朱龄石谓刘钟曰:“天方暑热,贼今固险,攻之难拔,只困吾师,欲蓄锐息甲,伺隙而进,卿以为何如?”钟曰:“不然。前扬声言大众由内水,故谯道福不敢舍涪。今重兵卒至,出其不意,侯晖之徒已破胆矣。晖之阻兵,非坚壁也。因其惧而攻之,其势易克,克彭模,鼓行而前,成都不能守矣。缓兵相持,虚实将见,涪军复来,难为敌也,若进不能战,退无所资,二万余人同为蜀子虏矣。”从之。明日遂攻,皆克,斩侯晖。于是遂进克诸城,诸城守相次瓦解,纵自缢而死。)。

  姚泓僭号于西京,高祖征平之,擒泓(高祖既灭秦,入长安,留子义真镇长安,而还江南。时赫连都统万,闻之大悦,谓王买德曰:“朕将进图长安,卿试言进取之方略。”买德曰:“刘裕灭秦,所谓以乱平乱,未有德政以济苍生,关中形胜之地,而以弱才小智守之,非经远之规。狼狈而反者,欲速成篡事,无暇有意于京师。陛下以顺伐逆,义贯幽显,百姓悬命望陛下旗鼓,以日为岁。清泥上洛,南师之要冲,宜置游军,断其去来之路,然后渡潼关,塞崤峡,绝其水陆之道,声檄长安,申布恩泽,三辅之人皆壶浆以迎王师矣。义真独坐空城,逃窜无所,一旬之间必见缚于麾下。所谓兵不血刃,不战而自定也。”勃勃善之,南伐长安。高祖惧,召义真东镇洛阳,以朱龄石守长安,长安人逐龄石而迎勃勃,遂失关中也。)。

  鲜卑慕容超据守青州,称燕王。高祖征,擒超(初,超叔父德盗有三齐,德死,超袭其位,遂寇淮北。高祖将有事中华,因其侵也,乃北伐超。大将军公孙五楼说超曰:“吴兵轻锐,难与争锋,断截大岘,使不得入,上策也;坚壁清野,芟除粟麦,中策也;据城待战,下策也。”超曰:“引使过岘,我以铁骑躏之,成擒矣。何处清野,自取蹙弱乎?”初谋是役也,谏者曰:“贼若不严守大岘,则坚壁广固,守而不出,军无所资,何能自支?”高祖曰:“不然。鲜卑性贪,略不及远,既幸其胜,且爱其谷。谓我孤军,将不及久,必将引我,且示轻战,师一入岘,吾何患焉?”既逾岘,虏军未出,高祖喜曰:“天赞我也。”众曰:“军未克,公何悦焉?”高祖曰:“师既过险,士有必死之志;余粮栖亩,军无匮乏之忧,虏堕吾计,胜可必也。”六月,慕容超使五楼据临胊,羸老守广固。闻军近,超亦会焉。距临朐四十里有巨蔑水,超使五楼往据之,曰:“晋军得水则难败也。”五楼驰进。前锋孟龙符奔就,争先得据之。五楼退,大军有四千人,分为两翼,方轨徐进,未及临朐,贼骑交至。龙符等拒之,日向侧,战犹酣。高祖谓檀韶等曰:“虏之精兵悉于是矣,临朐留守必将寡弱。子以潜军逾其后,往必克城,多易旗帜,此韩信所以克赵也。且吾前言兵自海道往,必声之。”韶等鼓行而进。贼望曰:“海军至。”超弃城走,遂克之。军闻城陷,惧而不敢动,高祖亲鼓,士兵咸奋,大奔崩之。超奔广固,进军围之,城陷获超,归于京师,斩于建康市。)。

  贼卢循据南海,因高祖北伐燕,乘虚下袭建业。高祖还,乃平之。刘毅据荆州,贰于高祖。高祖遣将征,诛毅(裴子野曰:“义旗同盟,莫有能全其功名者,何也?相与见畴日之遄捷,不知王业之艰难。彼则褰裳濡足,唯利是视;我则芟夷群丑,宁或负人。刘希乐、诸葛长明皆人杰也,岂其暗于天命,亦势使然欤?假其何孟龄长,庸讵其有血食,善哉!武王之作周也,八百诸侯皆同会,曰:“纣可伐矣。”尚还师于孟津,岂不知顺人行戮,恶欲速多祸也。高祖东方之师,疾则疾矣,而侥幸之衅于是乎繁。鸣呼,仁义之弊至于偷薄,而况奇功哉。)。荆州刺史司马休之反,征之(裴之野曰:“《书》称:‘虑善以动,动惟厥时。’若司马休之之动,非其时,天方厌晋,罔敢知吉。己虽得众,能违天乎?五运推移,无有不亡之国。为废姓处乱,朝贤若三仁,且犹颠沛,而况豪侠者哉?昔中原殄灭,衣冠道尽,于时四海争奉中宗,岂徒悸于晋德,实大有礼义,故能遂兼南国,其兴也勃焉。至于义熙,不欲异于是矣,而宗失交流,未忘前事,波迸越逸,祸败相寻,岂龛黎之伐弘多,将咎周之徒孔炽,不达兴废,何其黯欤!)。

  晋帝加高祖位相国,总百揆,扬州牧,封十郡,为宋公。晋安帝崩,大司马琅琊王即位,征帝入辅,禅位于宋(帝奉表陈让,表不获通。宋台臣劝进,犹不许。太史令骆达陈天文符应曰:“案晋义熙元年至元熙元年,太白昼见经天。凡七占,曰:‘太白昼经天,人更主,异姓兴。’义熙七年,五虹见于东方。占曰:‘五虹见,天子黜,圣人出。’九年,镇星、岁星、太白、荧惑聚于东井。十三年,镇星入太徽。占曰:‘镇星守太徽,有立王,有徙王。’元熙元年,黑龙四登于天,《易传》曰:‘冬龙见,天子亡社稷,大人受命。’汉建武至建安末一百九十六年而禅魏,魏自黄初至咸熙末四十六年而禅晋,晋自太始至今百五十六年。三代揖让,咸穷于六六亢位也。”帝乃从之)。

  永初元年六月丁卯,即帝位于南郊。设坛,柴燎告天。礼毕,备法驾幸建康宫,临太极前殿。大赦改元。在位三年崩(初,大渐,召太子,诫之曰:“檀道济虽有干略而无远志,徐羡之与傅亮当无异图,谢晦常从征伐,颇识机变,若有同异,必此人也。可以会稽处之。后皆如言也。),立太子义符(是为荥阳王。即位昏乱,司空徐羡之辅政,废为荥阳王。)。废,立宜都王义隆(是为文帝。帝,高祖第二子。为太子劭所杀。初,劭及弟浚并多乖礼度,惧上知,乃为巫蛊咒咀。帝闻之,大怒,将废劭而杀浚,更议所立。持疑未定,以事言浚母潘淑妃。以告劭,劭悖凶,乃弒帝于合殿,劭即位也。)。弒,立武陵王骏(是为孝武皇帝。文帝第三子也。劭弒帝,骏起义兵,至京诛劭。)。崩,立太子子业(是为前废帝。帝凶悖,左右寿寂杀之。)。崩,立湘东王彧(是为明帝。义帝第十八子也。孝武诸子,江州刺史晋安王勋,寻阳王子房等并举兵反,皆征平之。)。崩,立太子昱(是为后废帝。在位凶悖,常欲杀杨玉夫,玉夫惧。是夜七夕,令玉夫伺织女渡报己。王敬则先与玉夫通谋,玉夫候帝眠熟,遂斩之,送首与齐王萧道成也。)。崩,立顺帝淮(是为顺皇帝。明帝第三子也。),逊位于齐萧道成,凡八代,六十年。

  齐太祖高皇帝讳道成,姓萧氏,东海兰陵人也。为辅国将军。宋明帝初,会稽太守寻阳王子房反,在东诸郡起兵。徐州刺史薛安都据彭城,归魏,遣从子索儿攻淮阴。晋安王勋遣临川内史张淹自鄱阳道入三吴,帝并讨平之,使镇淮阴。七年,征还都(宋明帝嫌帝非人臣相,而人间流言帝为天子,愈以为疑。帝初见征,部下劝勿就征,帝曰:“主上自诛诸弟,为太子幼弱,作万岁后计,何关他族?唯应速发,缓当见疑。骨肉相残,自非灵长之运;祸患方兴,与卿等戮力也。)。

  至拜常侍。明帝崩,遗诏使与袁粲共掌机事。江州刺史桂阳王休范举兵反,帝讨平之(初,范举兵,朝廷惶骇。帝与褚彦回,集中书省计议,莫有言者。帝曰:“昔上流谋逆,皆因淹缓以败。休范必远惩前失,轻兵急下,乘我无备,请顿新亭,以当其锋。”因索笔下议,余并注同。乃单车白服出新亭,筑垒未毕,贼骑交至,乃解衣高卧,以安众心,竟破之也。)。迁中领军,苍梧王深相猜忌(帝昼卧,裸袒。苍梧王率数十骑直入领军府,立帝于宫内,画腹为射的,自引满射之,左右玉夫因谏曰:“领军腹大,是佳射堋,而一箭便死,后无复射,不如以[骨包]箭射之。”一箭中脐,苍梧投弓于地也。),常语左右阳玉夫:“伺织女渡,报我。”是夜七夕,玉夫惧,取牵牛刀杀之(玉夫与王敬则通谋,杀苍梧。赉首送领军府报帝,帝乃戎服,夜入殿中。明旦,召袁粲等计议。粲欲有言,帝鬓须尽张,眼光如电。敬则拔刀跳跃,麾众曰:“天下之事皆应决萧公,敢有开一言者,染敬则刀。”乃自取白纱帽加帝首,令即位。曰:“事须及热。”帝正色曰:“卿都不自解也。”)。帝乃迎立顺帝。

  荆州刺史沉攸之反,帝讨之(初,攸之称太后命,已下都,袁粲、刘秉等见帝威名日盛,不自安,与攸之通谋,举事殿内。帝命王敬则于殿内诛之。)。进位相国,封齐公,备九锡(策曰:“朕以不造,夙罹旻凶。嗣君失德,书契未纪,威侮五行,虔刘九族,神竭灵泽,海水群飞,缀旒之殆,未足为譬,岂直《小宛》兴刺,《黍离》作歌而已哉!天赞皇宋,实启明宰,爰登寡昧,纂承大业,高勋至德,振古绝伦,虽保衡翼殷,博陆匡汉,方斯蔑如也。今将授公典礼,其敬德朕命,乃者袁、刘构祸,实繁有徒,子房不臣,称兵协乱,顾瞻宫掖,将成茂草,言念邦国,剪为仇雠。当此之时,人无固志,投袂徇难,超然奋发。登戎车而戒路,报金版而先驱。麾钺一临,凶党冰泮。此则霸业之基,勤王之始也。安都背叛,窃据徐方,敢率犬羊,陵虚淮浦。索儿愚悖,同恶相济,天祚无象,背顺归逆,北鄙黔黎,奄坠涂炭。公受命宗社,精贯朝日,拥节军门,气逾霄汉;破釜之捷,斩馘蔽野;石梁之战,枭其渠帅;保境全人,江阳即序,此又公之功也。

  张淹迷昧,不顾本朝,爰自南区,志图东夏,潜军间入,窃觊不虞,于是江服未夷,皇途荐阻。公忠义奋发,在险弥亮;以寡制众,所向风偃。朝廷无东顾之忧,闽越有来苏之望,此又公之功也。

  匈奴野心,侵略疆埸,丑羯侜张,势振彭泗。公奉辞伐罪,戒旦晨征,兵车始交,氛祲时荡,吊死扶伤,弘宣皇泽,俾我淮淝,复沾盛化,此又公之功也。

  自兹厥后,猃狁孔炽,封豕长蛇,重窥上国,而世故相仍,师出已老,角城高垒,指日沦陷。公倦言王事,发愤忘食,躬擐甲冑,视险若夷,分疆划界,开创青兖,此又公之功也。

  桂阳负众,轻问九鼎,裂冠毁冕,拔本塞源,烈火焚于王城,飞矢集于君屋,群后忧惶,元戎无主,公挺剑凝神,则奇谋不世;把旄指麾,则懦夫成勇,信宿之间,宣阳底定,此又公之功也。

  苍梧肆虐,诸夏糜沸,淫刑以逞,谁则无辜,黔首相悲,朝不谋夕,高祖之业已沦,文明之轨谁嗣?公远稽殷汉之义,近遵魏晋之典,猥以眇身,入奉宗社,七庙清谧,九区反政,此又公之功也。

  袁刘携贰,成此乱阶,丑图潜构,危机密发,据有石头,志犯应路,神漠内运,霜锋外举,祅沴载澄,国途悦穆,此又公之功也。

  沈攸包祸,岁月滋彰,蜂目豺声,阻兵安忍,乃眷西顾,缅同异域,而经纶惟始,九伐未申,长恶不悛,遂逞凶逆,公杖钺出关,凝威江甸,正情与皎日同亮,明略与秋云竞爽,至义所感,人百其心,积年逋诛,一朝显戮,湘浦安流,章台顺轨,此又公之功也。

  公有济天下之勋,加之以明哲,道庇生灵,志匡宇宙,戮力肆心,劬劳王室,险阻艰难,备尝之矣。若乃缔构宗室之勋,造物资始之泽,云布雾散,光被六幽,弼余一人,永清四海。遐方款关而慕义,荒服重译而来庭。汪哉邈乎,无得而名之也。)。

  四月,宋帝禅位于齐。甲午,即皇帝位于南郊,柴燎告天(曰:皇帝臣道成,敢用玄牡,昭告于皇皇后帝。夫肇自生灵,树以司牧,所以阐极则天,开元创物,肆兹大道,惟命不于常。昔在虞夏、受终上代;粤自汉魏,揖让中叶。咸焕诸方册,载在典漠。水德在微,仍世多故,实赖道成匡救之功,以弘济于厥难,大造颠坠,再构区宇,诞唯天人,罔弗和会,乃仰协归运,景属与能,用集大命于兹,舜德匪嗣,至于累仍,而群公卿士,庶尹御事,爰及黎献,暨乎百戎,佥曰:皇天眷命,不可以固违;人神无统,不可以旷主。畏天之威,敢不祇顺鸿历,敬简元辰,虔奉皇符,登坛受禅,告类上天,以答人衷,式敷万国,唯明灵是飨。),礼毕,备法驾幸建康宫,临太极前殿,大赦改元。

  建元四年崩,立太子赜(是为世祖武皇帝也)。崩,立大孙昭业(是为郁林王。即位无道,武帝梓宫下渚,帝于端门内奉辞,辒辌车载入阁,即奏胡伎,高宗杀之。)。崩,立弟昭文(废为海陵王也)。废,立西昌侯鸾(是为高宗明皇帝。始安贞王道生子也。即位亟行诛戮,且寝疾经年,预为梓宫之地,故高武诸子扫地无余也。)。崩,立太子宝卷(是为东昏侯,即位凶暴,以金花帖地,令潘妃行其上,曰:“此步步生莲花也。”又于宫中为市,自为市吏,以潘妃为市令。义师至,为左右所杀。)崩,立和帝宝融(明帝第八子也)。以位禅梁(先是,文惠太子与才人共赋七言诗,句后辄云愁,和帝是验矣。东昏侯宫里作散叛髻,反根向后。东昏时,天下散叛矣。又立帽,骞其口而舒两翅,名曰:“凤渡三桥”。裂裙向后,总而结之,名曰:“反缚黄鹂”。梁武宅在三桥,而凤渡之。凤翔之验也。黄鹂者,皇离为日,而反缚之,东昏戮死之应也。先是,百姓及朝士以帛填胸,各曰:“假雨”。假者,非正名也。储雨而假之,明不得真也。东昏诛,子废为庶人,假雨之意也。)。

  梁高祖皇帝名衍,姓萧氏,为巴陵王法曹,后为竟陵王子良八友(初,皇考之薨,不得志,及至郁林失德,齐明帝作辅,将为废立计,帝欲助齐明,倾齐武之嗣,以雪心耻。齐明亦知之,每与帝谋。时齐明将追随王,恐不从。又以王敬则在会稽,恐为变。以问帝,帝曰:“随王虽有美名,其实庸劣,既无智谋之士,爪牙唯仗司马垣历生、武陵太守卞白龙耳。此并唯利是为。若啖以显职,无不载驰。随王正须折简耳。敬则志安江东,穷其富贵,宜选美女以娱其心。”齐明曰:“吾意也。”果如其策。)魏将王肃攻司州,帝破之,以功封建康郡男,齐明帝崩,东昏即位。遗诏以帝为都督,雍州刺史(东昏时,刘暄等六人更直省内,分日帖敕,世谓“六贵”。又有御刀等八人,号曰:“八要”。皆口擅王言,权行国宪。帝谓张弘策曰:“政出多门,乱其阶矣。当今避祸,唯有此地,勤行仁义,可坐作西伯;但诸弟在都,恐罹时患也,须与益州图之耳。时上长兄懿罢益州,还仍行郢州事,帝与谋,不从,寻被害也。)长兄懿被害,帝起义(召僚佐集于厅事,告以举兵,是日建牙。先是东昏以刘山阳为巴西太守,使过荆州就行事,萧颖冑以袭襄阳,帝知其谋,乃遣王天武诣江陵,遍与州府人书,论军事。

  天武既发,帝谓弘策曰:“今日坐收天下矣。荆州得天武至,必恛惶无计,若不见同,取之如拾芥耳。断三峡,据巴蜀,分兵定湘中,便全有上流。以此威声,临九派,断彭蠡,传檄江南,风之靡草,不足比也。政小延引日月耳。江陵本惮襄阳人,加唇亡齿寒,必不孤立,宁得不见同耶?以荆雍之兵,扫定东夏,韩白重出,不能为计,况以无算昏主,役御刀应敕之徒哉?”及山阳至巴陵,帝复令天武赉书与颖、冑兄弟。去后,帝谓张弘策曰:“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次之;心战为上,兵战次之。今日是也。”近遣天武往州府,人皆有书,今只有两封与行事兄弟云:一一具天武口。及问天武,口无所说。天武是行事心膂,彼闻,必谓行事兄弟共隐其事,则人人生疑。山阳惑于众口,判相嫌贰,贰则行事进退无以自明,是驰两空函,定一州也。

  山阳至江安,果疑不止。颖、冑乃斩天武,送山阳,信之。至荆州,驰入城,将逾阈悬门,发折其辕,投车而走。陈秀拔戟逐之,斩于门外。颖、冑即遣驿使传首于帝,仍以南阳王尊号之,议来告曰:“时不利,当须待来年二月。”帝答曰:“今坐甲十万,粮用日竭。若顿兵十旬,必生悔吝。且太白出西方,仗义而动,天时人谋,有何不利?昔武王伐纣,行逆太岁,复须待来年耶?”帝不从,乃赫然大号也。)。戊申,帝发自襄阳(帝留弟守襄阳城,谓曰:“当置心襄阳人腹中,推诚信之,勿疑也,天下一家,乃当相见也。”)郢鲁诸城及诸将并降(初,东昏遣吴子阳等十三军救郢州,进据巴口。帝命王茂潜师袭加湖,子阳窜走,众尽溺于江。郢鲁二城相视夺气。先是东昏使陈伯之镇江州,为子阳声援。帝谓诸将曰:“夫征讨未必须实力,听威声耳。今加湖之败,谁不惊服?”陈武牙,即伯之子,狼狈奔归。彼人之情当凶惧,我谓九江可传檄而定也。因命搜所获俘囚,得伯之憧主苏隆之,厚加赏赐,使致命焉,鲁山、郢城并降。伯之及子武牙见帝至,并束甲请罪。)。

  壬午,帝镇石头,命众军围六门,卫尉张稷斩东昏,以黄油裹首送军(帝命吕僧珍勒兵封府库。收潘妃,诛之。以宫女二千人分赉将士也。)。平京邑,齐和帝以位禅梁。帝即位。太清元年,齐司徒侯景以十三州内属。侯景反。至京师,幽帝而崩(天监中,释宝志为诗曰:“昔年三十八,今年八十三,四中复有四,城北火酣酣。”帝封记之。帝三十八克建业,八十三遇火灾。元年四月十四日同泰寺火灾。皆如其言,此之谓也。)。

  侯景立武帝太子纲为帝,又为景所杀(追尊为太宗简文皇帝也)。湘东王绎于荆州,使王僧辩等平侯景,传首江陵(僧辩等劝进曰:“众军以今月戊子总集建康,分勒武旅,百道同趋,轰然大溃,群凶四灭。伏惟陛下,咀痛茹衰,婴忍愤酷。自紫庭绛阙,胡尘四起,掖垣好畤,冀马云屯,豺狼当路,非止一人,鲸鲵不枭,经五载矣。天威既振,冤耻并雪,百司岳牧,仰祈宸鉴。咸以钖圭之功。既归有道,当璧之礼,允属圣明。而优诏谦冲,窅然凝邈;飞龙可跻,而干爻在四;帝阍云叫,而阊阖未开;讴歌再驰,是用翘首。岂可久稽群议,有旷彝则也。)。

  景平,湘东王即位于江陵(是为孝元皇帝。武帝第七子也。),魏使万纽于谨来攻,梁王萧[祭以言易示]率众会之,帝见执,魏人戕帝(初,武陵之平,议者欲因其舟舰迁都建邺,宗懔、黄罗汉皆楚人,不愿移。曰:“建业王气已尽,渚宫州已满百。”于是乃留,寻而岁星在井、荧惑守心。帝观之,慨然谓朝臣曰:“吾观玄象,将恐有贼,但吉凶在我,运数由天,避之何益?”寻为魏军所逼,城陷见执,进土囊而殒之,古老相传云:“洲满百,荆州出天子。”桓玄为荆州刺史,内怀逆意,乃遣凿一洲,以应百数。随而崩破,竟无所成。宋文帝为宜都王,在藩,一洲自立。俄而文帝篡统。太清末,枝江扬之合浦生一洲。明年,而梁元帝立。承圣末,其洲与大岸通也。)江陵既陷,王僧辩,陈霸先等议立帝子方智(是为敬皇帝,元帝第九子。),于江州奉迎至建业即位。太平二年,禅位于陈。

  陈高祖武皇帝姓陈氏,名霸先,吴兴长城人也。梁武帝时为直合将军。侯景反,高祖率所领与侯景大战,侯景败死,湘东王即位,授南徐州刺史,还镇京口。承圣三年,西魏攻陷西台,高祖与王僧辩立晋安王,进帝位。司空僧辩又与齐氏和亲,纳贞阳侯(高祖叹曰:“嗣主高皇之孙,元皇之子,竟有何辜,生见废黜,假立非次,此情可知也。)。高祖以为不义,潜师袭王僧辩于石头,克之,是夜缢僧辩,贞阳侯逊位,晋安王复立。徐嗣徽北引齐师,遣萧轨等四十六将,济江至幕府山,高祖并破之。进位丞相,进爵为陈王。永定三年,梁帝禅位于陈。三年(荧惑在天尊也),上崩(时上长子衡阳王为质于周,乃立高祖弟,始兴烈王长子蒨也。),立弟子蒨(是为世祖文皇帝也)。崩,立太子伯宗(是为废帝)。废,立顼(是为高宗宣皇帝,始兴烈王第二子也。)。崩,立太子叔宝,是为长城公也。叔宝在东宫,好学有文艺。及即位,耽酒色(左右佞嬖珥貂者五十人,妇人美貌丽服者千余人。尝使孔贵妃等八人夹坐,江总、孔范等十人预宴,号曰:“狎客”。先令八妇人襞彩笺,制五言诗,十客人一时继和,迟则罚酒。君臣酣饮,从昏达旦。以此为常也)。

  隋文帝初受周禅,甚敦邻好。宣帝崩,遣使赴吊,修敌国之礼,书称各顿首。而后主骄奢,书末云:“想彼统内如宜此,宇宙清泰。”隋文帝不悦,以示朝臣。贺若弼、杨素等以为主辱,再拜请罪,并求致讨。文帝曰:“我为人父母,岂可限一衣带水而不拯之乎?”命作战船(人请密之,文帝曰:“吾将显行天诛,何密之有?使投柿于江,若彼能改,我又何求也!),以晋王广为元帅,督八十总管以致讨(初,隋师送玺书,暴后主恶,三十万纸,遍谕江东,诸军既下江,镇戍相继奏闻,沉客卿掌机密,抑而不言。隋军临江,后主曰:“王气在此,齐兵三度来,周兵再度至,无不摧没。虏今来,必自败。”纵酒作诗不辍。隋军或进拔姑孰,或断曲阿之冲,乃下诏曰:“犬羊凌纵,侵窃郊畿,蜂虿有毒,宜时扫定。”以萧摩诃为皇畿大都督,分兵守要害,僧尼道士,尽皆执役。隋军南北道并进,众军败绩矣。)。

  韩擒虎入自南掖门,文武各官皆遁,擒后主(隋师之入也,仆射袁宪劝端坐殿上,正色待之。后主曰:“锋刃之下,未可交当,吾自有计。”乃逃于井,隋军人以绳引之,惊其太重,乃与张贵妃、孔贵人同乘而上。隋文帝闻之大惊。鲍宏对曰:“东井于天文为秦分,今王都所在。投井,其天意也。”先是江东多唱王献之《桃叶辞》,云:“桃叶复桃叶,渡江不用楫。但渡无所苦,我自迎接汝。”及晋王广军于六合镇,其山名“桃叶”,果乘陈船而渡之也。)。晋王广入据台城,送后主于东宫。三月癸巳,后主与三公百司发自建业,之长安。及至京师,列阵舆服,引后主及王公。使宣诏让后主,后主屏息不能对。封长城公(隋文帝东巡,登芒山,后主侍饮,赋诗曰:“日月光天德,山河壮帝居。太平无以报,愿上东封书。”及出,隋文帝目送之曰:“此败岂不由诗酒,将作诗功夫,何如思安时事也。)。

  至仁寿四年,终于洛阳(先是,蒋山众鸟鼓翼抚膺曰:“奈何帝,奈何帝。”后主在东宫时,有鸟一足,集其殿庭,以嘴画地成文。曰:“独足上高台,盛草化为灰,欲知我家处,朱门当水开。”解者以为“独足”言后主独行无众,“盛草”言荒秽。隋承火运,草得火而灰。及至京师,家于都水台,所谓“高台当水”也。有会稽人史溥曾梦着朱衣人,武冠自天而下,以手执金牌,溥往看,上文曰:“陈氏五主,三十四年。”陈亡,果如梦。梁末童谣云:“可怜巴马子,一日行千里,不见马上郎,但见黄尘起,黄尘污人衣,皂荚相料埋。”及僧辩灭,群臣以谣言奏,言僧辩本乘巴马击侯景。“马上郎”,王字也;“尘”谓陈也;而不解“皂荚”之谓。既而陈灭于隋,说者以为江东以羯羊角为皂荚,隋氏姓杨,杨,羊也。言终灭于隋。北齐末,诸省官多称省主,主将见省也。则知兴亡之兆,尽有征云。)。

  隋高祖姓杨氏,名坚,周武帝初为隋州刺史,女为太子妃。周宣帝立,拜为大司马。宣帝崩,立靖帝,进爵为隋王。遂禅位焉,改号开皇元年。九年,平陈,废太子勇为庶人,立晋王广为皇太子。高祖崩,太子即位(是为炀帝)。

  炀帝无道,盗贼蜂起。十三年幸江都,李密设坛于巩,自署为魏公(密,辽东人,蒲山公宽之子也。少倜傥有大志,常有思乱之心。与杨玄感为刎颈交,玄感以势凌之。密怒曰:“决机两阵之间,暗哑叱咤,三军披靡,邀功一时,密不如公;若涉彼长途,驱策贤俊,使各申其用,公不如密。岂可以一阶一级而轻天下士大夫耶?”及玄感反,密归之,为其谋主。后玄感败,密变姓名,奔翟让。让立密为魏公,开幕府,置僚属,凡十余万人。)。

  梁师都据夏州,刘武周杀太原留守王恭,举兵反。窦建德自号夏王,朱粲自号楚王,刘元进据吴都。炀帝闻群贼起,大惧,使冯慈明征兵东都(炀帝闻盗贼蜂起,召群臣问之,皆曰:“此鼠窜狗偷,何足以忧。”侍御史韦德裕曰:“今海内土崩,纲纪大坏,而内史侍郎虞世基,御史大夫裴蕴等,阿媚陛下,隐秘不言。所谓积薪已燃,宗庙必不血食矣。《周书》曰:‘绵绵不绝,将成江河。’陛下勿以谀言不以介意。”乃诏冯慈明诣东都征兵,将以讨密,为僥逻所获,归之李密。密闻慈明至,大悦,谓慈明曰:“皇天无亲,

【译文】

  我听说周朝拥有天下太平元事的时间有三百多年,成康兴盛之际,刑罚搁置四十多年不被使用,及其衰落,也是三百多年。[姜太公对周文王说:“仅屈居于一人之下,然而却高居于万人之上,只有贤能之士能做到。”于是周文王礼贤下士亲近并见到的有六人,经过寻找后见到的有十人,一经呼唤即成为朋友的有上千人。由友及朋,由朋及党,由党及群,与自己志同道合的人象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多。用这种办法来接交天下贤能之人有三分之二。人民也都归顺他。所以说:“周文王得了天下的三分之二,仍然向商纣称臣。”

  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因此五霸相继兴起。这些霸主常常辅佐天子,兴利除害,诛除暴虐,禁止邪恶之事,扶正天下,使天子得到万人景仰。五霸死后,圣贤之人没有继续出现,天子于是孤弱起来。号令不被施行,诸侯恣意罔行,以强凌弱,以众欺寡。[吴王问伍子胥:“你认为攻打楚国会怎么样?”伍子胥回答说:“楚国执掌大权的人很多,但却不团结,没有一个能在忧患时担当大任的。如果派三支军队骚扰楚军,一军到,楚军必定会全部出动。彼出动,我撤退,彼撤退,我出动,这样楚军一定疲败不堪。多次骚拢楚军,再多方面对它进行误导。等到疲乏之后,再以三军来攻打它。这样必定能大败。”

  吴王阖闾听从了伍子胥的建议。楚军因此开始衰败。越王勾践问大夫文种:

  “你以为攻打吴国怎么样?”文种回答:“攻打吴国有七种方法,策略是这样的:尊天命,事鬼神,控制邪异之说;赠送贵重的东西,取悦吴王的心,使其妄自尊大;赠送能工巧匠,建造华美浩大的宫室,使吴国财物困乏;赠送阿谀奉承的奸臣,向吴王献媚,使吴王狂妄自大;怂恿进谏的大臣向吴王进言,使吴国内部自相残杀;乘吴国衰弱之时,用精锐的部队攻打。”鉴于此,越王勾践把美女西施进献吴王,吴王很高兴。伍子胥进谏阻止,吴王不听,反而杀了伍子胥。越国又把雕刻着黄金的精美栏杆进献给吴王,吴王开始建筑姑苏台,花了五年时间才建成,老百姓尸横遍野。越国又蒸粟米种送给吴国。吴国发给老百姓播种,结果颗粒不生,于是全国发生大饥荒。齐桓公想要削弱楚国的势力,就铸造大量的钱币从楚国高价收买大量的活鹿。楚人闻说鹿贵,大喜,纷纷弃农猎鹿。齐桓公储藏粮食是平常的五倍。楚国人虽然钱多,却没有粮食,齐桓公封闭关门,楚国降齐国的人有十分之四五。

  及至在柯地会盟,齐桓公想要背弃信义,不归还鲁国侵地,管仲劝说桓公,不背曹沫之约,树立齐国的威望。各个诸侯国果然由此归顺齐国,所以说:

  知道给予,是获取政权的法宝。郑桓公想要偷袭郐国,先打听郐国豪杰、良臣、善辩之士的姓名,然后挑选郐国的良田赐给他们,继而封以高官显爵,并把这些封赐书写在册籍上,埋在城门外的战场上,用鸡狐之血来祭祀。郐国国君认为国内发生内讧,把这些豪杰,良臣、辩士全都诛戳了。郑桓公于是偷袭郐国。以上这些都是诸侯恣意罔行,天子的号令不被施行的例子。]

  田常篡夺齐国的大权,范、中行、知、赵、魏、韩把持晋国朝政,后来,范、中行、知三家败亡,赵、魏、韩三家分晋,成为战国时的诸候国。从此之后,百姓开始遭难。[齐桓公与晏子坐在大堂之上。齐桓公感叹道:“真美呀,象这样的宫室还有谁会拥有呢!”晏子说:“你所说的话,是与陈氏相比吗?

  陈氏虽然没有大的功德,却有恩惠于别人,官爵奉禄这些东西,他从你这儿索取的少,施与别人的却很多。你厚征暴敛,陈氏优厚施与,所以人民都归顺他。《诗经》说:‘虽无德与汝,式歌且舞。’陈氏施恩的行为,必定得到人民的赞扬。你的后代如果稍微一怠惰衰落,陈氏那时还健在,那么齐国将成为陈氏的了。”后来陈氏果然篡夺齐国大权。智伯令韩、魏的君主跟随自己攻打赵国,韩魏两国阴谋造反。智果对智伯说:“韩、魏二王大概要反叛,不如杀掉他们,不然就亲近他们。”智伯说:“亲近他们该怎么办?”

  智果说:“魏宣子的谋臣赵葭,韩康子的谋臣段规,都是能劝说其君主改变计策的人,你与这两个人约定一同攻打赵国,然后再分封这两个人万户之县各一。如果这样,韩魏二王就不会背叛。”智伯不听智果的计策。后来韩魏两家果然造反,杀了智伯。]当此之际,强国致力攻打弱国,弱国忙于严守。

  合纵连衡,战火四起,士兵的铠甲头盔长满了虱子,百姓的冤苦无处诉说。

  等到秦国蚕食天下,并吞六国,天下政权统归秦国,各诸侯的城池都遭到破坏。秦法律严酷,政治残暴,阿谀谄媚的朝臣多。秦派大将蒙恬北攻匈奴,派大将尉佗戍卫南海,驻兵荒凉毫无用处之地,民不聊生。秦始皇驾崩后,天下大乱,叛军蜂起,陈胜吴广在陈地起义,[陈涉、吴广去渔阳服徭役,路经大泽时,赶上天下大雨,道路不通,估计已经超过预定期限。按秦朝法律,超期要被斩首。陈、吴二人商议:“现在已经过期,按法律当斩。现在起义是死,可是为了夺取国家政权而死不是更值得吗?”于是二人先用鬼神之事让众人由衷信服,然后杀了押送他们的官吏。二人招呼一同戍边的属众说:“大家在这里遇大雨,已经超期,按法律当被斩首,假使不必斩首,那么戍边而死的人也有十分之六七,在这种情况下,壮士不死便罢,死也应当成就大名,死得豪壮。王侯将相难道都是天生的吗?”属众都赞同道:“愿意听从你的命令。”于是二人分派将领,攻占土地。陈胜自立为陈王。]武臣张耳在赵地起义,[武臣刚刚平定赵地,自封为武信君。蒯通游说范阳县令徐公:“我蒯通是范阳一个普通百姓,因私下怜悯你快要死了,所以来吊唁。

  虽然如此还是祝贺你遇到我而得以起死回生。”徐公再次拜谢问道:“你凭什么吊唁呢?蒯通回答:“你在范阳做县令已经十年了,杀害别人的老父,使别人的幼子成为孤儿,砍断别人的手脚,伤天害理之事干得太多了。但是慈父孝子之所以不敢杀掉你,是畏惧秦朝的法律。现在天下大乱,秦朝的政治法律不被施行,慈父孝子必定乘此机会争先恐后要来杀掉你,来平复他们心中的怨气,成就他们的美名。这就是我来吊唁你的原因。”徐公又问:“凭什么祝贺我得到你又可以起死回生呢?”蒯通回答道:“赵武信君不知道我蒯通无才,所以派人来拜访我,询问将来成败之事,我将去拜见并游说他:

  ‘通过战争来夺取土地,获得天下的城池。以愚见,这是很危险的事。如果你使用我的计策,可以不必通过战争就能夺取土地,攻下城池。只要传递檄文,千里之地就可以安定了。’赵武信君一定会问:‘这是什么意思?’我就说:‘你前来攻打范阳,范阳令当然要整顿军队,守卫城池,准备作战。

  而城中贪生怕死、贪图富贵的人,必定想让范阳先投降你,先投降却没得到好处,边地的其它城池就会相互转告:范阳令先投降而被杀,我们一定要绕城固守,使城池固若金汤,不能被攻破。现在你的权宜之计,不如用高大的宫室、华贵的马车结交范阳令,让他奔走燕赵周围,那样边地的其它地区就会相互转告:范阳令先投降而身著富贵。他们必定会如坡地上滚动的泥丸相继投降你。’这就是我所说的传递檄文,千里之地可成安定的计策。”徐公再次感谢。于是准备车辆马匹派遣蒯通游说武信君。蒯通就以前事来劝说赵武信君。赵武信君用车二百乘、马匹二百、侯爵的印绶拜迎徐公。燕赵之地的其它城池听说后,归降的有三十多个城池。一切都如蒯通的计策那样。]

  项梁在吴地举兵,[项梁命令项羽杀掉代理郡守殷通,便从吴地举兵起义]田儋在齐地举兵,景驹在郢地举兵,周市在魏地举兵,韩广在燕地举兵,普天之下,豪杰并起,最终灭掉了秦朝。

  汉高祖刘邦,字季,沛国丰邑人,早年担任泗水亭长之职,秦二世元年陈胜等人起义,陈胜自立为楚王。[张耳、陈余进谏道:“将军你冒着生命危险,为天下百姓除害,现在刚刚到陈地,就自立为王,这是告诉人们天下是你私有的财产,对你是很不利的。不如立六国的后代为王,让他们自树党羽,你向西进军,不必交兵就会畅通无阻。诛戮残暴之秦,据守咸阳,传令诸侯,天下可以掌握在你的手中了。”陈胜不听从这一建议。]沛地人杀掉他们的县令,立刘邦为沛公。此时,项梁驻军薛地,刘邦去跟随他,共立楚怀王孙子为义帝,[范增劝说项梁:“秦朝消灭六国,楚国最没有罪过,不应当灭,自从楚王作为人质入秦国,没返回楚国,天下百姓都怜悯他。所以说‘楚国哪怕只剩三户了,那么灭掉秦朝的,必定是楚国’。现在,陈胜首先起事,不立楚国后代,其势焰肯定不会长久。你从江东举事,楚地之人蜂起归附你,是因为你家世代为楚将,即将立楚国的后代为王。”项梁于是寻找楚怀王的孙子心,立为怀王。]约定:先攻打进咸阳的,就做关中王。

  秦将章邯在定陶大败项梁的军队。项梁死,章邯认为楚军不值得忧虑,于是北攻赵地。楚王派项羽等率军解赵地之围,派沛公为别将向西入关。沛公于是攻打宛城。宛城投降。[沛公攻打宛城,南阳太守吕..坚守城池,一时攻打不下。沛公想舍弃宛城继续向西进兵。张良进谏:“前有强大秦兵,后有宛兵追击,此时向西,必要处于危险的境地。”于是沛公围定宛城。宛城告急,吕太守想要自杀,吕有个舍人陈恢,跳出城来见沛公:“宛城官吏怕投降后仍是死,于是坚守城池。你如果整天攻打它,死伤的人必定很多。如果你率军撤退,宛兵必定从后追赶你的军队。这样你一方面失掉先人咸阳为王的机会,另一方面又有强大的宛军为后患,不如招宛投降,封宛城的将领,然后带宛兵向西入关,其余各城未被攻下的,必定开门迎接你。”沛公说:

  “好!”封吕..为殷侯。]攻打武关,大败秦军[赵高杀了秦二世,立子婴为皇帝,派兵拒守武关。张良对沛公说:“秦军现在还很强大,不可轻敌。希望多用旗帜插在各山上,来迷惑秦军。再派郦食其带贵重的礼物贿赂秦将领。”秦朝将领果然想连和沛公一同向西人咸阳。沛公想要答应这一建议。

  张良进谏:“这只是将帅想要背叛秦朝,恐怕士卒不会随从。士兵不跟从,必定会出现危险,不如乘着现在懈怠攻打它。”于是沛公派军攻打秦军,大胜秦军。]沛公攻入咸阳,与秦人约法三章。[秦人送牛肉、美酒给沛公,沛公不要。秦人知道沛公是有德行的人。]沛公派兵拒守武关,想要称王关中。

  此时,项羽在黄河北大败秦军,率各诸侯士兵四十万到达鸿门,想要攻打沛公。沛公由于项伯相救,得以逃脱。

  项羽于是杀掉子婴,向东定都彭城。封沛公为汉王,统治巴、蜀之地。[刘邦不肯去巴蜀上任,想要攻打楚国。萧何说:“大王虽然称王巴、汉,汉地的险恶不是比死还强吗?况且《诗经》上说‘天汉’,这个称呼也很美。能够屈居于一人之下,而高居于万人之上,是汤武这样的圣人。希望大王能就任汉中,安抚汉中百姓,收罗贤能之人,取得巴蜀的土地,再安定三秦。这样天下的大权就可以谋取了。”于是汉王用韩信的计策,向东进攻,再次安定三秦之地。[汉王到巴蜀就任,韩信从楚王那儿逃出来,跟从汉王入蜀,没有什么名气。屡次与萧何接触后,萧何认为韩信是个人才,推荐给汉王刘邦,拜为大将。韩信拜谢后,汉王问道:“萧丞相多次在我面前美言将军,将军用什么计策来教我成就霸业呢?”韩信拜谢,问汉王刘邦:“现在和你争夺天下大权的,难道不是项羽吗?”刘邦点头说是。韩信说:“大王你自觉勇敢、骠悍、仁义、强大与项羽比怎么样?”刘邦默然不语,许久说道:“不如项羽。”韩信又施礼祝贺道:“即使是我韩信也认为大王在这些方面不如项羽。然而我曾经在项羽手下谋事,请允许我说说项羽的为人。项羽武艺高强,叱咤风云,有万夫不挡之勇,然而却不善于任用手下的贤能将士。所以这种勇敢也只不过是匹夫的勇敢罢了。项羽遇见百姓,恭敬又慈爱,说话语气和悦,士兵生病,项羽哀痛哭泣,分自己的饮食给病人,到用人打仗应当封赏的时候,却把持已经磨损的印绶,不忍封赏。这是妇人的仁义作法。项羽称霸天下使诸侯臣服,不定都关中却定都彭城,背弃先前与义帝定立的和约,任用亲信的人为王,诸侯对此十分不满。诸侯见项羽放逐义帝到江南,也都放逐各自君主,而自己在富饶之地称王。项羽军队所过之处,到处残害生灵,天下怨声载道,百姓不归顺,只不过是迫于暴力,勉强顺从罢了。项羽名虽为霸主,其实已经失去民心。所以说,他的强大容易衰落。现在大王假如能反其道而行之,任用天下武勇的人,什么人不可以诛杀!用天下的城池分封有功之人,有谁会不服!用想要东归的士兵攻打东方的敌人,敌人怎么会不失败!况且三秦之地的诸侯,都是秦朝旧将,率领秦朝士卒已经许多年了,战死的人已不计其数。他们又诳骗部下投降诸侯,到新安,项羽欺诈活埋秦兵二十多万,唯独邯、欣、翳三人得以逃脱,秦地的百姓对这三个人恨之入骨。现在楚国强用高压手段封这三个人为王,三秦的百姓没有拥戴他们的。大王你一入武关,秋毫无犯,废除秦朝严苛的法律,与秦地百姓约法三章。三秦的人没有不想让大王你称王三秦之地的。按照以前与诸侯订立的和约,大王你应当称王关中,这些关中百姓是都知道的。大王你失去关中王的职位进汉中,秦地人没有不报怨项羽的。现在大王你举兵向东,三秦之地可通过传递檄文而平定了。”听了这番话后,刘邦很高兴,于是听从韩信的计策。当初,汉王到巴蜀之地上任,张良送到褒中,劝说汉王道:“大王为什么不烧掉所经过的栈道,向天下的人表示你没有归还关中之心,来让项羽放心?”汉王于是派张良回去,烧掉所有经过的栈道。楚王项羽因此不再担心汉王有归关中之心了。]田荣报怨项羽不立自己为王,于是杀掉田市,自立为齐王,项羽率军北灭齐。[项羽拜吴地县令郑昌为韩王攻打汉王,张良送信给项羽说:“汉王失掉关中王的位子,到蜀就任,想称王关中,按照约定立即停止,不敢谋反”又把齐王谋反的信拿给项羽看,说“齐想灭掉楚国”项羽因此不向西攻打刘邦却向北攻打齐王田荣。]项羽派遣九江王在郴地杀死了义帝。汉王刘邦为义帝披麻戴孝,大办丧事,哀痛哭吊三天后,把此事遍告天下诸侯。[董公对汉王刘邦说:“我听说顺应民德的人必定昌隆,失掉民德的人必定灭亡。出兵没有原因,事情就不会成功。所以说让天下明白对方是寇贼,对方才有可能归服。项羽行惨无人道之事,放逐杀害义帝,是天下的贼寇。行仁义不靠勇猛,讲义气不靠武力,三军士卒才能心悦诚服。把这件事遍告诸侯,再进行东伐,那样四海之内没有不敬仰你的德行,这才是夏禹、商汤、周文、武三王的义举。”汉王点头称善。]

  因为项羽去攻打齐王,刘邦率诸侯的军队五十六万,向东偷袭楚国,攻破彭城。项羽听到这个消息,留下自己的属将攻打齐国,自己率领三万精锐部队回师攻打汉王军队。汉王刘邦与项羽在彭城下展开大战。汉军出师不利,奔出梁地,退到虞地,刘邦问左右大臣:“谁能出使淮南,劝说淮南王黥布举兵背叛楚王,使楚王的军队留在齐国,几个月后我夺取天下就不会再有危险了。”大臣随何于是出使淮南,劝说黥布背叛楚王。[随何游说淮南王说:

  “汉王派使臣敬进书信与大王左右。我奇怪,大王与楚王是什么关系?”淮南王说:“我对楚王向北称臣。”随何说:“大王你与项羽同是诸侯,却对楚王向北称臣,必定是由于楚王强大,可以得到保护。楚王攻打齐国,亲自背着版筑,身先士卒。大王你应当倾淮南所有的军队,亲自为将,作为楚王的先锋。可是现在你才发四千兵帮助楚王,对楚王向北称臣,是应当这样的吗?汉王攻打彭城,项羽未从齐国撤军之时,大王你应当拨淮南的所有士兵北渡淮河,日夜与汉军会战在彭城下。大王你拥有上万的士卒,却不发兵渡过淮河,只是在隔河观望谁是赢家,难道把国家托附给别人的,是应当这样做的吗?大王你拿空名来向楚称臣,是想从中得到好处。我私下为大王感到不值得。大王你不背弃楚王,是认为汉王势力弱小。楚兵虽然强大,天下的人却认为它是不义之师,因为楚军背弃前约杀死了义帝,楚王靠战争、武力取胜,强大起来,汉王兼并诸侯,归守荥阳,收走蜀汉的粮食,加强防御工事,分兵把守边界要塞。楚军回兵,干犯梁地,军队深入敌国八九百里,想要作战却不能,想要攻城实力不够,老弱之兵从千里之外转运粮食。楚王兵到荥阳、成桌,汉军坚守不出。楚军进不能攻,退不能守,所以说楚军是靠不住的。假如楚军胜汉军,那么诸侯害怕自己被灭,相互之间就会救助。所以说楚军的强大,只不过是使自己成为天下攻击的对象罢了,所以说楚王的实力不如汉王,形势是显而易见的。现在大王你不亲附万无一失的汉王,却于危亡的楚王结为一体,我私下为大王的行为感到迷惑不解。我们不认为你们淮南的军队足以能够消灭楚军。大王你发兵背叛楚国,项王必定逗留齐地,几个月后,汉王夺取天下可以万无一失了。我请大王率领军队归顺汉王,汉王必定会分土地给大王,更何况淮南这一小小地盘呢?必定也是大王你的。

  所以汉王派我向你进献愚计,希望大王你考虑一下。”淮南王说:“就遵照你的命令办吧。”于是暗地里答应背叛楚王亲附汉王,不敢泄露消息。这时楚王的使者正在淮南,正急着要求黥布发兵。住在旅舍,随何直接坐到楚使者的上坐,说:“九江王已经归附汉王,楚王凭什么命令他发兵救急。”黥布听了随何的话非常惊愕。楚王的使者起身离开。随何于是劝说黥布:“事情已至此,不如暗自杀了楚王的使者,不要让他回去,快些归汉,与汉王协手并力攻打楚王。”于是黥布按随何说的那样做了。杀掉楚王使者,发兵攻打楚王。

  汉王到荥阳,派韩信攻打魏王豹,俘虏了魏王。[汉王问郦生:“魏王的大将是谁?”郦生回答:“是柏直。”汉王说:“此人乳臭未干,还不能抵挡韩信的骑兵将领冯敬,灌婴的步兵将领项他,以及曹参,有他们在,我没有忧虑了。”汉王任命韩信为左丞相攻打魏王。韩信进兵,摆开船只要渡临晋,魏王聚集兵力抵挡。于是韩信命士兵用木罂(木制容器)从夏阳渡过军队,偷袭安邑,俘虏了魏王豹,之后便进兵攻打赵地。]汉军与楚军在荥阳相持。楚军包围汉军,汉王采用陈平离间计策,得以解围。[汉王着急地问陈平:

  “你有什么计策?”陈平说:“项王手下正直的大臣象亚父、钟离末之类的人也不过几个。大王如果能够拿出黄金数万,使用反间计,离间他们君臣使项王对他们产生疑心,楚军内部必定会相互残杀。因为项王为人好猜忌,信谗言。汉军乘机举兵攻打,楚国失败是肯定的了。”汉王于是拿四万斤黄金给陈平,让他恣意使用,不问进出数目及用处。陈平既然拥有许多黄金,大胆地施行反间计。他在楚军中散布谣言:“象钟离末这些人为项王立下了汗马功劳,却最终不能分得土地、获得封号。他们想与汉王合而为一,消灭项王,分项王的土地。”项王果然起了疑心,派使者到汉军。汉军为使者准备了上好的饮食,进献时,立即假装惊讶道:“我以为是亚父派的使者,原来是项王的使者。”于是把东西拿走,以粗恶的食物供给楚军使者食用。使者回去,把所有情况都汇报给项王。项王又对亚父起了疑心。亚父想要去攻打汉王,项王却不相信亚父。亚父听说项王怀疑自己,感叹道:“天下大事已经定形了,大王你好自为之。希望你能让我告老还乡。”项王答应了。]汉王入武关,招集士兵,想要再次东下。辕生劝说汉王:“请大王你发军宛、叶,引项王军队南渡,使韩信等人得以聚兵黄河北攻打项王。”汉王听从辕生建议,出兵宛、叶,项羽果然领军南渡,象辕生的计策那样。[辕生劝说道:“汉军与楚军在荥阳、成臬相互抗拒了几个月,汉军曾经遭到围困。希望大王你能派军出武关,那样项王必会引军南渡。大王你再深修军垒抵抗项王。使荥阳、成臬两地的士兵穿插着休息。韩信等人得以聚兵黄河北赵地。大王你再移军荥阳。这样,楚军就会多方面防御,力量分散,汉军得以休息后,再与楚军相战,定会大败楚军。”汉王采用这个计策,发兵宛、叶。项王听说汉王驻军在宛,果然领军南渡,正象辕生的计策那样。]韩信和张耳领兵几万,东下井陉,攻打赵地取胜,于是报告汉王,请求立张耳为赵王,治理赵国。

  汉王答应了。[当初,赵王与成安君陈余听说汉军到,将要偷袭。于是聚兵井陉路口。广武君李左车劝道:“听说汉将韩信曾渡西河,俘虏魏王,擒住夏悦,新近又在阏与打了胜仗。现在来辅佐张耳,打算攻下赵国。这是乘胜离国远来战斗,锐气不可抵挡。我听说千里行军必然少粮,战士面有饥色。先打柴草后做饭,军队整天吃不饱。现在井陉大道上,车不能够并行,骑兵不兵成行列,要行几百里路,粮食必定在后面。希望大王借给我奇兵三万偷袭敌军,从小道出发,截断汉军的辎重。你深挖城堑,加高城墙,坚守营地,不要与汉军交战。使汉军向前不能战斗,后退不能回还。我用奇兵断绝他们的后路,使他们在野外找不到可以掳掠之物。不用十大,两位将领的脑袋可以拿到戏下。希望你能考虑我的计策,不然,一定被这两个人擒住。”成安君不听广武君的计策。广武君的计策不被使用,韩信闻知后,大喜。于是进军攻打赵国。大败赵国。攻打赵国前,韩信命令军中士卒不要杀广武君,有能够活捉广武君的赏金一千。于是有人押着广武君到戏下。韩信亲自为广武君解开绳子,以军师的礼节来对待他,问道:“我想要向北攻打燕地,向东攻伐齐地,怎样做才能取胜?”广武君推辞拜谢说:“我听说打败仗的将领,不可以跟他谈论勇敢;国家灭亡的大臣,不可以与他谋划存亡。现在我只是败亡之军的一个俘虏,怎么能够权衡大事呢?”韩信说:“我听说百里奚居住虞国,虞国灭亡,居住秦国,而秦国却称霸诸侯,这不是在虞国他就愚策,在秦就聪明,只不过君主用不用、听不听的问题。假使成安君听了你的计策,象我韩信这样的人,也要被擒了,我倾心听从你的策划,希望你不要推辞。”

  广武君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所以说‘狂妄人的话,圣人有选择地听’。所以恐怕我的计策未必有用,但愿能向你报效我的愚忠。成安君有百战百胜的计策。一旦失算,即军败鄗山下,身死泜水边。现在将军你渡过西河,俘虏魏王,在阏与擒住夏悦,一举攻下井陉,没多久打败赵军二十万,杀了成安君,名震海内,威震天下,农夫不务农,妇女不织布,准备华服美食,注意听取等待你的命令,这是将军你的长处。

  然而现在将士疲乏,不能使用,你想要带领这些倦疲的士兵驻扎燕国坚固的城墙之下,想战斗恐怕不能够,攻城又攻不下,情势出现危急,日久粮尽,而弱小的燕国却不归服,齐军又必定乘机犯境显示自己的强大。与燕、齐两军相抗持不能攻破,刘、项的实力没有高下,假如这样,这是将军的短处。

  我愚笨,且以为这是不利的。所以善于用兵的人不拿自己的短处攻击别人的长处,而拿自己的长处攻击别人的短处。”韩信说:“既然这样该怎么办呢?”

  广武君说:“现在为将军计议,不如按甲休兵,镇抚赵地,安抚孤弱之人,那样几百里之内,肥牛、美酒就会很快自动送到你面前,你用它们来犒劳士兵和将领,派兵向北据守燕国要道,再派能言善辩的人送书信给燕国,展露自己的长处,那样燕一定不敢不顺服。燕顺服之后,再派能言的使者到齐国,齐国必定如风一样归顺,即使他们国家有智谋的人,也无能为力了。象这样,天下大事就可以谋划了。战争前先虚张声势,而后开战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韩信点头说:“好!”于是听从了广武君的计策,派使者到齐国和燕国,两国如风一样归顺韩信。]

  十二月,汉王在成皋与楚军相持不下,犒饷将士之后,想继续作战。郎中郑忠进谏说:“大王你加固军垒,不要作战,派刘贾帮助彭超进入楚军,焚烧他们的粮草,那样一定能大破楚军。”项羽此时向东攻彭越,留下曹无咎把守成皋。当时汉军多次被困荥阳、成皋,正打算放弃成皋向东进发,驻扎巩、洛之间抵抗楚军。采用郦生的计策,又得以拒守成皋。[郦生劝说汉王:

  “我听说只有懂得百姓为什么为天,他夺取天下的事业才可以成功;反之,就失败。君王以百姓为天,民以食为天。敖仓长久以来一直是运输的枢纽,那里储藏的粮食很多。楚军离开荥阳,不坚守敖仓,引兵向东,仅仅命令士兵分别把守成皋,这是上天帮助汉国呀。现在楚军易于攻打,而汉军反而失去有利的时机,这可是个大错误。况且两雄不能并立,楚汉两军长期相持不下,百姓骚动不安,天下局势动荡,农夫不种地,妇女不织布,人心不定,希望大王你快些再进兵,收复荥阳,占据敖仓的粮食,堵住成皋的险要之地,太行的要道,据守飞狐隘口,白马渡口,向天下表明你强大的军事实力,那样天下人就知道大权的归属。现在燕赵之地已经平定,只有齐地未被攻下。

  齐王田广拥有千里土地,田间率领军队二十多万,屯兵历城下,几个田姓的人势力都很强大,背靠大海,又有黄河济水作屏障,南边靠近楚地,人都善变狡诈。你即使派几十万军队,也不可能一年半载攻破。我请求捧着明诏游说齐王,使齐地成为汉的东部屏藩。”汉王说:“好!”听从郦生的谋画,重新据守敖仓。派郦生游说齐王:“大王你知道天下的归属吗?”齐王说:

  “不知道。”郦生又说:“大王你知道天下的归属,齐地可以存在,为你拥有;假如你不知道,那么齐国就不能保住。”齐王问:“天下归谁?”郦生说:“天下归汉所有。”齐王问:“先生你是怎么知道的?”郦生说:“汉王和项羽并力向西攻打秦,约定先进入咸阳城的为王。汉王先入咸阳,项羽背弃和约,不给关中土地,却让汉王就任汉中。项羽放逐杀害义帝,汉王听说,发蜀、汉的军队来攻打三秦,出武关,寻找义帝坟墓,招集天下的士兵,称王却在各诸侯之后。凡投降的城池就用侯爵来封赏该城将领,得到钱财就分给谋士,与天下的人共同分享他得到的好处,英豪贤士也都愿意为他出力。

  各诸侯的士兵从四面八方归顺汉王,蜀汉的粮食用上万只船也装不下。项王有背弃和约的名声,杀害义帝的罪虐;不牢记别人的功劳,对别人的罪过却常常放在心上;将士有功得不到封赏,攻下城池得不到封爵;只要不是项氏族人就不被任用。给人刻下印绶,却不肯封授;攻城得到的好处,积蓄的钱财,不肯奖赏;天下的人都背叛他,贤才都怨恨他,不愿意为他出力。所以天下的贤士都归附汉王,汉王就可以驾驭天下大事了。汉王从蜀汉出发,安定三秦,渡过西河,打败上党的军队,攻下井陉,诛杀成安君,向北攻打魏国,攻克三十二座城池,这是象蚩尤那样的神兵,不是普通军队所能办到的,是上天赐予汉的好运。现在汉王已拥有敖仓的粮食,堵住成皋险要处,把守住白马渡口,堵塞了通往太行的要道,据守住飞狐隘口,天下最后服从的必先灭亡。大王你先归附汉王,齐国社稷可以保全了;不归附汉王,危险的事马上就到了。齐王认为郦生说得对,听从了他的劝告,撤掉历城的守兵。淮阴侯韩信于是连夜引兵渡河到平原,偷袭齐国。齐王因此烹了郦生,率兵东逃。当初郦生进见沛公,沛公正坐在床上让两个女子给他洗脚。郦生进来,只作揖不下拜,说:“你想要帮助秦朝攻打诸侯还是想率领诸候攻打秦朝呢?”沛公大骂:“蠢才,天下的人受秦的压制已经很久了,所以诸侯才相继起来攻打秦朝,怎么说我帮助秦朝攻打诸侯呢?”郦生说:“想要集合义兵,诛杀无道的秦朝,就不应当坐在床上傲慢地接见长者。”于是沛公停止洗脚,起身向郦生谢罪。]项羽向东进军之初,嘱咐曹咎:“汉军来挑战,千万不要出战,不要让汉军向东就行了。”曹咎没听项羽的话,领军出战身死。

  汉王于是进兵成皋。[汉军挑逗曹咎出战,楚军不出战。汉军派人侮辱曹咎好几天,曹咎大怒,引兵渡汜水,军队刚渡一半,汉军攻打,楚军大败,汉军得到许多宝物。]项羽闻知曹咎战败,于是回军广武间,建一座高坛,把沛公父亲太公放在上面。汉王派侯公游说项羽,请求要回太公。项羽与刘邦定立盟约:平分天下,划鸿沟以西归汉王,以东归楚王。放回汉王的父母及妻子吕氏。

  项王罢兵东归,汉王想要带兵向西,张良说:“现在汉拥有天下大半的土地,诸侯也都归附,楚兵疲惫,粮食尽绝,这是上天要灭亡楚国的时候,不如趁楚军东归,攻打它。”汉王于是追击项羽的军队,与齐王韩信、魏相彭越约定合力攻击楚军,二人都不来会合。后来采用张良的计策,使韩信等人发兵,把项羽围在垓下,于是灭掉了项羽。[汉王问张良:“诸侯不听怎么办?”张良说:“楚兵将要被打败,而韩信、彭越等人没有封地,他们不来本来是必然的,大王如果能和他们共同拥有天下,他们就可以马上出兵。齐王韩信自立,不是大王你的本意,因而他地位不牢固。彭越本来往在梁地,当初,大王因魏王豹封他为相国,现在魏豹已死,彭越正瞅着魏王的位子,而大王却不早做决定。如果能把睢阳以北至谷城的土地分给彭越,把陈以东近海的土地分给韩信,那么合兵攻打项羽的事情就会成功。韩信老家在楚地,他想治理故乡的土地。如果能拿出这些土地分封二人,使他们为自己作战,那楚军就容易打败了。汉王于是分封这些人,让韩信、彭越,刘贾等攻打项羽。在垓下消灭了项羽。]定都洛阳。采用娄敬的计策,迁都长安。[娄敬劝高祖说:“陛下定都洛阳,难道要与周王朝的兴盛相比吗?”高祖说:“是。”

  娄敬说:“陛下你得天下与周朝不同,周的祖先后稷,尧时分封于邰,周积德行善十余代。公刘因为逃避夏桀的暴虐,定居邠,太王因为戎狄的侵略骚扰离开邠地,百姓拄着拐杖、骑着马,扶老携幼迁居西岐。到文王做西伯候时,断虞、芮的诉讼,周才开始受命于天。吕望、伯夷等人从远方海滨归顺文王。武王伐纣前,在孟津,没用事先召集,诸侯八百多人聚在一起都说:

  “可以攻伐商纣了。”于是武王灭掉了殷商。成王即位,周公等人辅佐他。

  营建成周的都城洛阳,把洛阳当作天下的中心。四方的诸侯都接受周朝分封,并向周朝进贡,事理非常公平。有德的人得到王位,无德的人自取灭亡。凡是居住在洛阳的人,都希望周朝用德行进行治理,不希望依靠洛阳位置的险要,使其继承人骄奢淫佚,虐待百姓。到周朝全盛时期,国家融合,四方夷族仰慕周的德化,前来依附,共同治理天下。全国不养一兵一卒,四方夷族大国的百姓都前来朝见周天子,进贡任职,为周朝效力。等到周朝衰微,分裂为东、西周,天下诸侯不来朝见,周朝也没办法,这不是周朝的德行薄,是势力弱小。现在大王你从丰沛起兵,召集三千人,带领这些人一直东奔西战,席卷蜀汉,平定三秦,与项羽会战荥阳,争夺成皋,大战七十多次,小战四十多次,天下的百姓因战争死伤惨烈,男子尸体遍布荒野不计其数,百姓哭嚎之声一直没有断绝,伤病的人还没有好,而你却想与成康的盛世相比,我认为这是不能等同的。秦地群山包围,黄河环绕,四面边塞坚固,即使突然有紧急事情发生,百万的士兵也可以马上召募到。这就是所说的天府之地啊。陛下入武关定都长安,太行山以东即使发生叛乱,秦朝的旧地也可以保全拥有。与别人角斗,不扼住对方的咽候而抓他的后背,不能全胜。

  现在陛下入关,迁都长安,控制秦朝旧地,这是扼住天下的咽喉并且抓住天下的脊背。”高祖又问群臣。群臣都是太行山以东的人,都说周朝江山七百多年,而秦朝只两代就灭亡,不如定都洛阳。洛阳东面是成皋,西面有崤山、渑池,背靠黄河,前面是伊河、洛水。洛阳的坚固可以依赖这些。留侯张良说:“洛阳虽有这样的坚固屏障,其中小的地盘,不过几百里,土地贫瘠,四面受敌,这不是用武的城邑,关中左边是崤山、函谷关,右边是陇、蜀的群山,沃野千里,南面有富饶的巴蜀,北面有胡宛,有北、西、南三面为屏障,只需把守一面,向东可以控制诸侯。诸侯安定,黄河、渭水的漕运就能正常运输全国货物,足够供给西京的必需;如果诸侯叛乱,顺流而下,也可以正常运送,这就是通常所说的‘金城千里,天府之国’。娄敬的说法是正确的。”高祖于是立即起驾,迁都长安。]

  有人报告楚王韩信谋反,高祖采用陈平的计策擒获韩信,废为淮阴侯。[高祖向诸将问计策,诸将说:“应当赶快发兵讨伐这个小子。”高祖默然不语。

  又问陈平,陈平说:“有人上书说韩信谋反,还有别人知道吗?”回答说:

  “没有人知道。”陈平又问:“韩信知道这件事吗?”高祖回答:“不知道。”

  陈平问:“陛下的精锐部队与楚军相比怎么样呢?”高祖回答:“不如楚军。”

  陈平又问:“陛下手下的大将有用兵超过韩信的吗?”高祖回答:“没有人赶得上。”陈平说道:“现在我们士兵不如楚军精良。将帅又赶不上韩信,发兵攻打楚军,这是自讨苦吃,我为陛下感到不安。”高祖问:“那该怎么办?”陈平说:“古时候天子常巡行各地,会盟诸侯。南方有云梦泽,陛下姑且出巡,假装游云梦泽,在陈地会盟诸候。陈地,是楚国西部边界。韩信听说你喜好巡行游乐,一定会到郊外迎接拜谒,而陛下趁势捉住他,这只不过用一个大力士就可以干的事。”高祖认为有道理。派遣使臣通告诸侯皇帝巡幸之事。高祖于是随后出发。韩信果然在路上迎接高祖。高祖预先准备好武士,看见韩信,立即把他捆绑起来。田肯祝贺高祖:“太好了!陛下抓住韩信,又治理秦中。秦中,是地势优越便利的地方,有黄河、太行山的险要为屏障,南北相距上千里,士兵百万,秦朝得了百分之二。这里地势便利,如果发兵攻打诸侯,就好象住在高台之上倾倒水瓶一样势不可挡。齐地,东有富饶的琅琊、即墨,南面有险固的泰山,西边有浊河为界,北面有渤海,面积二千多里,士兵百万,相隔千里,齐国拥有天下的十分之二。象秦一样重要的位置,不是自己的子弟,不可以封为齐王。高祖说:“对。”赐田肯金五百斤。]陈豨做代地的相国,与韩信、王黄等人谋反,陈自立为代王,高祖亲自带兵出征。[高租赦免越、代两地被陈豨牵连的人,赵国相国上奏请求斩首常山的郡守和县尉,说:“常山北有二十五座城池,陈豨谋反,强占了二十五座城池。”高祖问道:“郡守、县尉谋反了吗?”回答说:“没谋反。”

  高祖说:“这是他们力量不行啊。”于是赦免了他们,重新授予郡守、县尉之职。高祖一到邯郸,喜出望外,说:“陈豨南不据守漳水,北不把守邯郸,可知他是个无能的人。”又问周昌:“赵地有可以拜为大将的好汉吗?”周昌回答:“现有四个人。”四个人进见,高祖谩骂道:“这些臭小子能做大将吗?”但还是封给每个人一千户,拜为大将。左右大臣进谏说:“自从人蜀、汉,攻打楚国,没有全都按功行赏,现在这几个人有什么功劳获得这样厚的封赏?”高祖说:“你们不知道原委。陈豨谋反,邯郸以北都归他所有。

  我发羽檄要求天下诸侯出兵支援,没有出兵的,现在唯独邯郸出兵,我怎么能吝啬四千户的封邑不分封这四个人,来安慰赵国百姓的心呢?”群臣都说:

  “对。”高祖这时又问:“陈豨的大将是谁?”有人回答说:“是王黄、曼丘臣,原来都是商人。”高祖说:“我知道了。”于是分别用千金收买王黄、曼丘臣等人。他们帐下受收买的人,都得以生还,因此,陈军溃败。当初,韩信知道汉王害怕自己的才能,与陈密谋反叛,高祖亲自率兵攻打陈,韩信称病没有随行,想要趁机从中起事。韩信的一个舍人得罪了韩信,韩信于是囚禁了舍人,准备杀掉。舍人的弟弟把韩信要谋反的事情告诉了吕后。吕后想要召见韩信,又怕他的同党不驯服。于是与丞相萧何密谋,让人假称从高祖那里来,说陈豨已被杀死,诸候群臣都来祝贺。萧何欺骗韩信说:“即使有病,也应当勉强进宫祝贺。”韩信进宫,吕后派武士捆住韩信,在长乐宫杀了他。]尉佗在南越称王谋反,高祖派陆贾赏赐给他印绶,封为南越王,命令他向汉朝称臣,服从汉朝的约束,[陆贾到南越,尉佗傲慢地接见他。陆贾于是进谏道:“你是中原人,亲戚、兄弟、祖坟都在真定,现在你违反人的天性,脱下汉朝装束,而穿胡服,想要拿小小的南越同天子抗衡,祸患将要加在你身上了。秦朝政治混乱,天下诸候豪杰全都起兵反抗,只有汉王先人武关,据守咸阳。项羽背弃契约,自立为西楚霸王,诸侯都归附,可以说是很强大的了。但是汉王从巴蜀兴起,横扫天下,制服诸侯,灭掉项羽。五年的时间里,四海平定,这不是人力所能办到的,是上天要让汉兴起。天子听说大王称王南越,不帮助天下人诛除暴虐的秦朝,要动兵诛杀你,天子怜爱百姓最近劳苦,所以暂且休兵,派我授予你印绶,作为天子的使者,大王你应当出郊迎接我,向北称臣。假如你想凭新近建立的羽翼未丰的南越独立为国,不归顺汉朝。汉朝听说这件事,会挖掘你先人的坟墓,诛夷你的宗族,派一个偏将率领十万军队兵临南越,那样南越人就会杀掉大王归降汉朝。这是易如反掌的。”听到这里,尉佗赶忙起来,向陆贾道谢。陆贾于是授给尉佗印绶回朝。当初,南海尉任嚣病重,快要死了,召见龙川令赵佗,对他说:

  “听说陈胜作乱,豪杰背叛秦朝各自独立,番禺后有山岭为屏障,前有南海为依托,东西纵横几千里,如有中原人辅佐,你就可以成为这个地区的君主,建立国家。”于是让赵佗担任东海尉。侍奉任嚣死后,赵佗发檄文告诸郡说:

  “匪盗的兵马上就要到了,要赶快切断道路,招集士兵各自守卫。又渐渐运用手段诛杀了秦在南越设置的官吏,用自己的同党为代郡守,自立为南越武王。]

  高祖在位十二年驾崩,终年六十二岁。惠帝即位,吕后临朝听政。[吕后执政时,陈平退朝闲居常深自思索。陆生问:“你为什么常深深思索?”陈平反问:“你猜猜我思考什么问题?”陆生说:“你位居上相,奉禄三万户,可以说是富贵之极,没有什么可想的了。假使有忧虑,也不过是诸吕与少主争权罢了。”陈平说:“是。但是该怎么办呢?”陆生说:“天下安定,人们就注意丞相;天下危急,人们就注意将帅。将相融合,士人就诚心归附;士人心悦归附,天下即使发生变乱,权力不会分散;权力不分散,那么国家就掌握在两个人的手里。你为什么不深结交太尉,与他交好呢?”陈平采用陆生的计策,后来竟然诛杀了诸吕。当初,吕后驾崩,大臣诛杀了吕氏家族。

  吕禄担任北军统帅,太尉周勃不能进入北军行使军权。当时郦商的儿子郦寄与吕禄交好。陈平于是派人劫持郦商,让他的儿子去劝说吕禄。吕禄信了郦寄的活,与郦寄一起出游,太尉于是得以进入北军,诛杀吕氏。]景帝时,吴、楚两地谋反。景帝派兵平定了吴、楚。[景帝派太尉周亚夫向东攻打吴、楚,周亚夫问父亲的门客邓都尉:“应当采用什么计策?”邓都尉回答:“吴国的军队精锐,士气旺盛,难与争锋;楚国的军队轻佻,不能维持多久。现在将军的权宜之计,不如带兵向东,在昌邑修建军事工事,牺牲梁国,让吴国攻打,吴兵必然全力攻打梁国,将军加强防御,派少量士兵掘开淮泗堤坝。

  断绝吴国粮道,让吴、梁两国相互攻击,等到粮食枯竭,再用全力攻打疲倦的吴军,一定会打败它。”条候周亚夫说:“好!”于是对皇上说:“楚兵骠悍勇猛,难以与其争锋,希望能牺牲梁国,断楚兵粮道,才可以制服他们。”

  皇上同意了。周亚夫到荥阳,吴正急攻梁地,梁地危急,向亚夫求援。亚夫率兵奔荥阳东北的昌邑,加强防守。梁王派使臣向亚夫救援,亚夫坚持对作战有利的行动,不去救援,也不出战,派弓高侯等人带兵驻扎在吴、楚军后面,断他们的粮道。吴、楚缺粮,士兵饥饿,想要撤军,多次挑战,亚夫的军队始终不出战。吴、楚军中缺粮,于是引兵撤退。周亚夫派出精锐部队追击,大败吴军。]景帝驾崩,太子刘彻即位[这是汉武帝]。武帝驾崩,儿子弗陵即位。[这是汉昭帝。霍光辅佐处理政事,上官桀诬陷霍光骄纵,假称是皇帝的哥哥燕王刘旦上书,说霍光行幸上林苑,却声言帝王出行,又私自调校尉使用,昭帝不相信。后来上官桀谋害霍光的事被发现,上官桀伏法。]昭帝驾崩,汉武帝的孙子昌邑王刘贺即位。[刘贺是昌邑哀王刘髆的儿子,在位二十七天,做违礼的事有一千多条,于是霍光废贺为海昏侯。]废掉昌邑王刘贺,立武帝的曾孙刘询为帝。刘询驾崩,立太子刘奭为帝。刘奭驾崩,立太子刘骜。[这是成帝。成帝把政权托付给舅舅王凤等人,即位同一天,封王凤兄弟五人为侯爵,号称五侯。五侯都掌握大权。]成帝驾崩,立宣帝的孙子定陶恭王的儿子刘欣为帝。刘欣驾崩,立他的弟弟中山孝王刘■为帝。[这是平帝。

  平帝年幼,被王莽毒杀。平帝驾崩,王莽立宣帝玄孙刘婴为帝。这就是孺子婴。后来王莽废掉刘婴,自立为帝。]

  伪新朝皇帝王莽,是成帝的舅舅王曼的儿子,元帝王皇后的侄子。元帝驾崩,成帝即位,拜大舅王凤为大司马,王凤兄弟五人都封受侯爵。[元帝的皇后是魏郡王禁的女儿。皇后生成帝时,王凤秉政。成帝即位同一天,封兄弟五人为侯爵。]王曼早逝,王凤临死之前把侄子王莽托付给太后,封为新都侯。五侯争先超越侯爵礼仪,建造华美的宫室。只有王莽年幼,孤单贫弱,屈已下人,对人恭敬、做事谨小慎微。当时的许多名士都替王莽说好话,皇上因此认为王莽是个贤能的人,拜他为侍中。[王莽结识交往将相,收罗供养名士,赈济施恩惠给宾客,所以有许多虚浮的声誉,威盛超过了几个叔叔。

  当时,成帝废掉许皇后,立赵飞燕为皇后,立赵飞燕的妹妹为昭仪。昭仪谋害了后宫皇太子,皇帝没有后嗣,于是立定陶王刘欣为皇太子。[刘欣是宣帝的孙子,成帝弟弟的儿子。当初,刘欣的祖母傅太后暗地为他谋求汉朝的正嗣,私下求赵皇后、昭仪和成帝舅舅王凤等人,所以他们劝皇帝立刘欣为皇太子。]王莽因为发现定陵侯淳于长与许贵人勾结的事,被拜为大司马。[当初,淳于长与许皇后的姐姐许孊私下勾结,于是许孊贿赂淳于长。淳于长答应要请皇帝封许孊为左皇后。当时王根辅佐朝政,长期卧病,淳于长代理王根的职务。王莽心里怕淳于长得宠,对王根说:“淳于长与许贵人私下勾结,见将军长期卧病,暗自欢喜。”王根大怒,命令王莽参奏淳于长。淳于长因此入狱身死。]时年三十八岁,成帝驾崩,哀帝即位,立傅后为皇后,封傅皇后的父亲傅晏为孔乡侯,皇帝的母亲为恭皇太后,皇帝的舅舅丁明为安阳候。

  王莽请求告老还乡,躲避丁、傅两人。哀帝驾崩,当时王莽由于侯爵的身分得以住在私宅里,太皇太后命王莽等主持丧事,又封他大司马。征立中山王为帝。太皇太后临朝听政,王莽执掌大权,文武百官各统己职,听命于王莽。

  [归附顺从王莽的人就得到提拔,忤逆怨恨他的人就被杀害。王莽用王寻、王邑为自己的心腹,甄丰、甄邯主管刑罚,平晏掌管机要,刘歆掌管礼乐法度,用孙建为亲信,他们都靠自己的才能官居显要职位。王莽外表矜严,言语正直,想要做什么,只要稍微用表情和眼色暗示一下,党羽就秉承他的意思明奏皇帝。王莽假惺惺地反复推让,表明自己不得已做这些事。上使太后感动,下取得百姓的信任。越地裳氏辗转献上白野鸡一只,黑野鸡两只。王莽暗示益州上书群臣,群臣再上奏,说自己功德可与周公相比,应封为“安汉公”。]

  平帝驾崩,王莽征宣帝玄孙广成候的三岁儿子刘婴立为皇帝。于是王莽谋划篡位,临朝处理政务,象以前的周公那样。[当时,元帝刘统没有后嗣,宣帝有曾孙五个人。王莽恶厌长曾孙,假托用卜筮之法选择合适善良的人,于是立刘婴。]

  东都太守翟义谋反,事败身死。王莽自以为威望功德更大,得到上天和人事的帮助,于是用铜制符,称自己为代理皇帝,不久即真的篡位。王莽九年,赤眉军起义。王莽十四年,世祖起兵,与王匡等人拥立刘圣公为更始皇帝。[更始帝是世祖的同族兄长,世祖与自己的哥哥刘伯升以及新市、平林兵的起义军王匡等人合军攻打棘阳。]王莽派王寻、王邑攻打更始的军队。二人在昆阳大败。汉军进入昆阳,城中百姓都投降了。王莽逃到渐台。藏到屋中北墙角,校尉公孙宾于是杀了王莽,把王莽的头转交到宛地给更始皇帝。

  汉世祖光武皇帝名秀,字文叔,南阳蔡阳人,是汉高祖的九代孙。王莽末年,天下连年发生蝗灾,各地匪寇盗贼蜂起。[王莽末年,南方发生饥荒,百姓都到田野、水边挖荠充饥,常常互相抢夺。新市王匡为他们评是非,于是大家推举王匡为渠帅。]当时世祖到新野逃避官吏追捕,因为到宛地卖谷子,宛人李通拿图谶游说世祖。李通的父亲李守爱好图谶。李通平素听父亲说:“刘氏复兴,李氏为辅。”私下记住了。等到南下长江,新市人起兵,李通弟弟李轶与李通商议:“现在天下混乱,王莽新室将要灭亡,汉朝必当再兴起。南阳的皇族宗室只有刘伯升兄弟俩博爱宽容,能用人。可以与他们共同谋划大事。”李通曰:“正合我的主意。”正赶上世祖在宛地逃避官吏追捕,李通听说,立即就派李轶迎接世祖,于是三人约定联合起来。当初世祖与哥哥伯升及邓晨一同到宛,与穰地人蔡少公等人私下交谈。蔡少公颇通图谶,说:“刘秀能成为天子。”有人问:“是国师刘秀吗?”世祖大笑曰:

  “何以知道是不是我呢?”在坐的人也都跟着大笑,邓晨心中暗自欢喜。后来他对世祖说:“王莽执政残暴,盛夏斩首犯人,这是上大要灭亡他的时候了。过去在宛地聚会说的话难道要应验了吗?”世祖微笑不语。到世祖起兵,邓晨立即率军跟从世祖。]世祖于是与李轶起兵宛城,哥哥刘伯升起兵舂陵,邓晨起兵新野,各路军会合共同攻打长聚。

  新市王匡等人立刘圣公为天子,杀害了刘伯升。[刘玄,字圣公,世祖的同族兄长。在平林逃避官吏追捕时,王匡等人拥立他为帝。当初,自从王莽篡夺汉朝王位,刘伯升常常忿懑,思虑匡复社稷的事,不经营家中的产业,倾荡家产,结交天下英雄豪杰。王莽末年,盗贼蜂起,刘伯升召集豪杰商议起兵讨伐王莽。于是派亲近之客邓晨从新野举兵,世祖、李轶从宛地起兵,伯升从舂陵起兵,子侄共有七八千人,安排归顺的人,自称为“柱天都部”,又派刘嘉利诱新市、平林兵首领王匡、陈牧等人合军前进,一同攻打长聚。

  诸将计议立刘氏兄弟为首领,来顺从众人的愿望,豪杰都立刘伯升为王。但是新市、平林的将帅都喜欢放纵,害怕刘伯升的威严圣明,喜欢刘圣公胆小懦弱,就预先制定计策,立刘圣公为帝,然后召见刘伯升,说明他们的计议。

  刘伯升说:“各位将领要尊立汉朝宗室,功德不小。以我的愚见,还有不赞同之处。现在赤眉军发动起青徐地区的几十万人,听说南阳兵立汉朝宗室为帝,恐怕会又自立一个君主。这样,义军内部将要自相残杀。现在王莽未消灭,而宗室之间却相互攻伐,这是让天下人对我们产生怀疑,自己损害自己而非打败王莽的好办法。况且首先起兵称立帝号的,很少有能最后成功的,陈胜、项羽就是这样的例子。从舂陵到宛地三百多里,没攻下几座城池,急忙自己尊立为帝,成为天下人攻击的靶子,让后来起兵的人抓住我们的不利处,这不是一条妙计。但事已至此,暂且称王自立,发布号令,假如赤眉军所拥立的君主贤明,我们就去归顺他;如若没有拥立,打败王莽后,剪除赤眉军,再拥立皇帝也不迟。希望你们大家好好考虑。”各将领不听从刘伯升的意见,于是立圣公为帝。因这件事,天下豪杰大失所望。刘伯升的部将刘稷勇冠三军,听说拥立圣公为更始皇帝,大怒,说:“本来起兵共同谋划天下大事的是刘伯升兄弟,更始是干什么的?”更始君臣听说这件事后,内心忌惮刘稷,列兵几千人捉住刘稷,要杀掉他,刘伯升据理力争。李轶、朱鲔于是劝说更始帝把刘伯升也一起抓起来,当天就杀了他俩。李轶与世祖于是有了仇怨。后来李轶靠冯公孙送秘信给世祖,请求效忠,大家都劝世祖收留他。世祖于是微露李轶信给众人看,说:“李轶信中多诡诈之词,让人不能相信。”于是把李轶的信交给守尉,信的内容已经公开披露,朱鲔派人杀了李轶。]建号更始元年。更始封世祖为偏将军攻打昆阳。王莽听说起义兵拥立汉朝宗室为帝,非常害怕,派大司徒王寻、大司空王邑带兵百万去昆阳讨伐世祖,世祖大败王莽的军队。[当初,刘伯升带兵攻下宛地已经三天了,世祖还不知道,假装派人到昆阳城中报信,谎称宛地援军到了,送信人假装跌倒,把信掉在地上,王寻、王邑得到信,看后不高兴。世祖手下的诸将领屡战屡胜,士气大盛,无不以一当百,世祖于是率敢于赴死士兵三千人,从城西门冲出,直入敌军的中军。王寻、王邑阵营大乱,世祖率军趁着锐气急追敌军,杀了王寻。王莽的军队大败,逃跑的人自相践踏,一直逃跑近一百多里。正赶上风雨交急,大雨倾盆,滍河水暴涨,溢过两岸堤坝,淹死的人数以万计,连滍水都被堵塞。]三辅地区的豪杰共同诛杀了王莽,带着他的脑袋到宛地见更始帝。更始帝让世祖任大司马的职务,拿着符节北渡黄河,镇守抚慰北方州郡。[邓禹骑马北渡黄河,追击世祖。世祖看见邓禹非常高兴地说:“我有任命官吏的特权,先生远来,想在我手下任职吗?”邓禹说:“不愿意。你威望德行超越四海,我邓禹如果能效微薄之力,将来就能名垂史策。”世祖大笑,于是留宿邓禹。邓禹进一步劝说道:“更始帝即使集军关西,太行山以东也不会安宁。赤眉、青犊这些军队常常打着起义军的旗号成千上万地聚集三辅。更始的军队还没有挫败过它,它也不听更始的号令,各将领都是从平庸的人中崛起的,志在获得钱财,争相使用武力,只是每天自寻快乐罢了。

  没有一个忠良明智,深谋远虑,想要尊立君主安抚百姓的人。四面分崩离析,局势是可以看出来的。你虽然有建立藩国和辅佐的大功,恐怕还不能有所成就。当今之计,不如招纳英雄豪杰,取悦民心。重建高祖的大业,拯救天下百姓的性命,你考虑到这些事情,天下不怕不安定。”世祖听后非常高兴。

  及至随世祖到广阿,世祖展开地图指给邓禹看,说:“天下郡国那么多,我现在只得到其中的一个,你以前说考虑到这些事情,天下不怕不安定是什么意思。”邓禹说:“现在天下分散混乱,人民思念圣明的君主,就好象儿子思念母亲。古代君主兴起的原因在于厚施德行给百姓,而不在地方的大小。”

  世祖非常高兴。冯异劝世祖说:“百姓思念汉朝很久了。现在更始手下的各将领骄横暴虐,所到之处,抢劫掠夺,百姓对此很失望,但又没有可以依靠拥戴的明君。现在你在北方有特权,可以不必请示,自行决定军政事务,施予百姓恩德。只有有桀、纣的残暴混乱,才能显示出商汤、武王的功劳。现在百姓长期挨饿,容易让他们吃饱。当务之急应当赶快派官吏巡行各郡县,审理冤案,施行恩惠。世祖听取了他的建议。]王郎假称自己是成帝的儿子子舆,自立为大子,定都邯郸,派遣使臣让各郡国投降,世祖灭掉王郎。[王昌又名王郎,赵国邯郸人。平素以卜相为业,常认为河北有天子气象。当时,赵缪王的儿子刘林喜好奇异之术,在赵、魏间行侠,王郎与他们交好。当初王莽篡位,长安城中有称自己是成帝儿子子舆的,被王莽杀掉了。郎于是称自己是真正的子舆。更始元年冬天,刘林等人带领车辆、马匹好几百,早晨进入邯郸城,立王郎为天子。世祖进攻邯郸,王郎的少傅李立为内应,打开城门迎接汉军,于是世祖攻克邯郸,杀了王郎。世祖收集公文,得到官吏与王郎有关毁谤世祖的有几千章。世祖不检查,召集各将领烧掉它,并说:“这是为让那些有反复行为的人安心。”

  世祖的威望名声日渐大噪,更始开始疑虑,于是派使臣封世祖为萧王,命令世祖罢兵,与其他有功的将领一起返回长安。派苗曾担任幽州牧,韦顺任上谷守,并管理北方的州郡。[当时世祖住在邯郸宫中,耿弇请求摒开左右与世祖私谈,说道:“现在更始朝政治混乱,君臣yín乱,将领在京师外擅自发令,不受节制,贵族国戚在京都内骄横霸道,天子的命令没出城门,所任命的牧、守动辄自己升迁改变,弄得百姓无所适从,士人不敢安心。官吏掳掠财物,劫掠妇女,有些钱财珠宝的人,到了不能活着回家的地步,百姓顿足捶胸,反而思念王莽当朝的时候。另外,象铜马,赤眉之类的起义军有几十个,数量有近一百万,而刘圣公却不能管理,失败必在眼前。你首先从南阳举事,攻破了王莽的百万大军。现在你平定黄河以北,占有天府之国,凭德义来征战讨伐,只要你一发号令,必然有人响应,天下可以很快地通过传递檄文而平定了。国家是最重要的,不可以让外姓的人得到。听说使臣从西面都城过来,想要让你罢兵,千万不能听从。现在你手下将士死伤的很多,我愿意北回幽州,多发精兵,来成就国家大计。”世祖听后大悦。耿弇回到上谷,杀了韦顺等人。]世祖推辞,不接受封号,也不听从征召返回长安,杀了苗曾等人,从此以后与更始朝分道扬镳。

  这时,长安政治混乱,各地义军背叛更始,世祖平定了这些叛乱。[梁土刘永在睢阳擅自发令,不受节制,公孙述在巴、蜀称王,李宪自立为淮南上,李丰自称为楚黎王,张步举兵琅琊,董宪举兵东海,岑延举兵汉中,田戎举兵夷陵,他们都设置将帅,入侵掠夺周围郡县。另外,象赤眉、铜马这样的起义军,不计其数。当初,铜马军前来投降,投降后又内心不安。世祖知道他们的意图后,命令他们各归阵营约束兵马,自己骑着马按照行列安排阵势,投降的人都说:“萧王对咱们推心置腹,怎么能不以死相报呢?”因此都真心归服世祖。世祖派耿弇讨伐张步,张步听说,就派大将费邑屯兵历下,又分一部分兵驻守祝阿,另外在太行、钟城列几十座阵营等待耿弇的军队。耿弇渡过黄河,先攻打祝阿。从早晨开始攻城,没到中午就攻下了,故意让开重围的一角,让祝阿的兵土得以逃奔钟城。钟城人听说祝阿的军队大败,非常害怕,放弃钟城逃跑了。费邑分派他的弟弟费敢把守巨里。耿弇留部分兵威胁巨里,并派人多伐树木,扬言要填塞壕沟攻城。几天后,有投降耿弇的人把这件事告诉费邑。费邑听说耿弇要攻打巨里,打算前来救援。耿弇于是下令:“过三天将全力攻打巨里。”暗地里放了俘虏,让他回费邑军中。回来的人果然把耿弇攻巨里的日期告诉了费邑。到了攻城那天,费邑果然亲自率兵救巨里。耿弇高兴地对诸将说:“我之所以修备攻城的东西,是想引诱费邑来。现在他来了,我求之不得。”于是分派三千人把守巨里,自带精兵登上高坡,利用高处与费邑军会战,阵前斩了费邑。不久,把费邑的首级挂到巨里城。城中的人害怕,费敢率军逃跑,归降张步。张步当时在剧地,派自己的弟弟张蓝把守西安县,各郡太守把守临淄,两地相距四十里。耿弇进军驻扎在两个城池之间。耿弇见西安城虽小,但异常坚固;临淄城虽大,实际很容易攻打。于是下令各部五天后攻西安城。张蓝听说后,日夜警惕防守。

  到攻城的那天半夜,耿弇下令各将领都在寝席上进食,等到天亮到临淄城,出其不意,半天攻下了城池,占领了临淄。张蓝害怕,于是带领军队逃回剧地。耿弇命令士卒不得随意抢掠到剧城下,必须等张步到了,才攻打,以此来激怒张步。张听说后,大笑,到临淄攻打耿弇。耿弇先出兵临淄水上,想用骑兵冲击张步的军队,耿弇怕挫了张步军的锐气,使张步不敢前进,故意表示软弱来放纵敌军的气焰,带失回到小城,陈兵在内。张步军气焰骄纵,直攻耿弇的阵营,与刘歆会战。耿弇登上王宫残破的高台上观战,见刘歆与张步军交锋,自带精兵横冲张步阵中,大败张步,张步逃跑,投降世祖。耿弇想要招降张步的旧军,命令陈俊追击。于是平灭了张步的军队。]赤眉军进函谷关,攻打更始。世祖派邓禹带兵向西,乘更始、赤眉混乱从中取事。[赤眉军首领樊崇立刘盆子为天子,杀人长安,杀掉更始帝,抢劫掳掠关中。]

  于是诸将上尊帝号,命有司在鄗南千秋亭五城陌设立祭坛,世祖即皇帝位。[诸将上奏:“汉朝出现王莽,宗庙之事废驰,天下豪杰愤怒,百姓遭受涂炭,大王与刘伯升首先举兵起义,更始凭借刘伯升的功绩荣登帝位,但是不能承袭汉朝大统,败坏纲纪,盗贼与日增多,百姓危惧忧愁。大王初征昆阳,大败王莽军,后来又攻下邯郸,北方州郡一一平定,天下三分,大王占据了二分,拥有众多土地,士兵百万,论武力,没有敢跟你抗衡的;说文德,人们简直找不到适当的词汇来歌颂。我们听说国家不可以一日无君,希望大王不要谦逊拒绝,以国家为重,以百姓为重。”强华从关中捧着赤伏符进见:“刘秀发兵攻打无道之人,四方蛮夷聚集,群龙斗于郊野,四七之时从高祖建汉至光武重建共228 年,火为主。”然后刘秀即皇帝位。]十月摆驾东都洛阳,赤眉军投降。[大司徒邓禹、冯异、刘弘等人征讨赤眉军。冯异说:“我曾与敌军拒守华阴,经过几十天,虽然多次捕获敌军勇将,但是余兵还很多,可以稍微施加恩德信义,竭力引诱受难的士兵,再用兵攻打。皇上派各位将军驻扎澡池,为了让贼军向东,我带兵攻敌西部,一举就可攻破,这是万无一失的计策。”邓禹、刘弘不采纳冯异的建议,于是与赤眉军大战。赤眉军假装溃败,抛弃辎重逃跑,车上都装着土,土上盖着豆子,士兵饥饿,争先抢豆吃。赤眉军还兵,攻击刘弘的军队,刘弘军溃败,冯异和邓禹救了他。赤眉军稍向后撤退,冯异回营约定日期与赤眉军作战。冯异让战士换上与赤眉军相同的军装,埋伏在路的两侧。第二天,赤眉军派一万人攻打冯异的前头部队,冯异分兵救援,敌军见对方势力软弱,于是全力攻打。冯异纵兵大战,到中午,敌军士气衰落,路两侧的伏兵突然起来,衣服与赤眉军混杂,赤眉军不能认别,于是惊慌溃败。赤眉军君臣投降,捧着皇帝玺绶进献世祖。]

  平定了隗嚣,消灭了公孙述,天下安定。世祖驾崩南宫,时年六十三岁。

  世祖的末代子孙灵帝任用宦官曹节等人。曹节等人假传圣旨杀了太傅陈蕃和李膺,并把两人的同党也都囚禁起来。中平九年,黄巾盗贼兴起。[巨鹿人张角自称“大贤良师,信奉黄老,召收弟子,连结各个郡县,约定三月五日一齐举兵,派唐周通知各地,张角于是举兵,头戴黄巾作为标志。]灵帝驾崩,太子刘辩即位。董卓入主朝政,于是废灵帝为弘农王,立献帝。李傕逼迫皇帝东迁;曹操迁移献帝定都许昌,曹操死后,献帝被迫让位给曹丕。
  曹操,字孟德,沛国谯地人。死后追封为魏武帝。灵帝在位时,曹操担任曲农的校尉。
  汉朝末年,宦官当权,何进谋划诛杀宦官,太后不许,何进于是下令四方将领进京,想要以此来恫赫威胁太后。[陈琳进谏说:“《易》称‘到了山脚下就用不着看林人做向导了’,谚语有‘蒙住眼睛捕捉麻雀’,这些都是自欺欺人的做法。微小的东西,尚且不可以通过欺诈得到,何况国家大事,怎么能用欺诈的手段办成呢?现在,将军你掌握国家大权,以龙虎之威雄视天下,决断由心。如果象你那样做的话,无异于烧旺炉火而燎毛发。应当速发雷霆之威,进行通变,立即决断,虽然违背常道,但是合乎天理,上天百姓也都顺着你。但现在你反而放下自己的权力,征求外部援助,大兵一旦聚集京师,势力强大的就会称雄,所以说‘倒持干戈,授人以柄’必定不会成功,只是导致祸乱的台阶。”何进不采纳陈琳的建议。]董卓率军到京师,废灵帝为弘农王,立献帝。京师大乱。


  太祖逃出关,至陈留,散尽家财,召集义兵汇合己吾。太祖与后将军袁术、冀州刺史韩馥、豫州刺史孔伷、兖州刺史刘岱、渤海太守袁绍同时举兵,合兵数万推袁绍为盟主,[众人设置坛场,共同盟誓,臧洪举着一盘血盟誓说:

  “汉朝宗室不幸,帝王纲纪失去承继。贼臣董卓,骄纵暴虐,残害及于皇帝,屠毒流于百姓。天下大事荒废,剪灭天下异己。兖州刺史刘岱、豫州刺史孔伷等人纠集义兵,同赴国难。凡是我的同盟,齐心协力,共效人臣操守,即使脑袋掉了,也绝无二心。有背叛此盟誓的,断子绝孙,死无葬身之地。皇天后土,祖宗神灵,都来看我们的行动吧。”臧洪在盟坛下慷慨流泪,听到结盟誓词的人也都激动昂扬不己。]曹操为奋武将军。董卓听说盟军举兵,于是迁移天子定都长安,留下军队屯守洛阳,司徒王允与吕布联合杀掉董卓。

  杨奉、韩暹护送天子返回洛阳。太祖到洛阳卫京县,韩暹逃跑了。太祖以洛阳被焚烧,残损破败为由,敬请天子定都许都。下诏谴责袁绍依仗地广兵强,结党营私,不为王事效力。[袁绍当时正兼并公孙瓒以及四州的土地。]袁绍于是进攻许都,太祖在官渡大败袁绍,袁绍吐血而死。[袁绍,字本初,汝南人。任司隶校尉。董卓商议废灵帝、立献帝,袁绍不赞同。董卓大怒,袁绍把符节挂在东门,奔逃冀州。董卓出重金捉拿袁绍。伍琼是董卓信任的人,暗地为袁绍游说:“废立皇帝的大事,不是一般人能够办到的。袁绍不识大体,害怕逃窜,并不是有其它志向。现在急着追捕他,形势必定会发生变化。

  袁氏家族树立恩德已经四代,门生旧吏遍布天下,如果袁绍招纳豪杰,招募士兵,英雄因此而群起,那样太行山以东就不是归你所有了。不如赦免他,封他一个郡守之职,袁绍听说你赦免他的罪过,必定高兴,以后就不能成为祸患了。”董卓认为伍琼的说法很对,于是派使臣授予袁绍渤海太守之职。

  袁绍与孔伷等人共同起义,偷袭夺取了韩馥所在的冀州,占据了黄河以北。

  训练精兵十万,骑兵一万,想要进攻许都的曹操。沮授进谏道:“近来讨伐公孙瓒军队几年,百姓因此疲乏困顿,税收和兵役还很沉重,这是国家的深重的忧患,当前,应当先向天子进献贡物,从事农业生产,安抚百姓。如果这样做行不通,然后向天下声明曹操阻隔天子的命令,再进军屯守黎阳,逐渐攻取黄河以南,多多制造船只,修理制造武器,分别派遣精兵,抄袭边界地区,令他们不得安宁,我们从中以逸待劳。象这样,可以不用费心就平定曹操了。”郭图、审配说:“兵书的法则是兵力十倍于敌军就围而聚歼,五倍于敌军就追击攻打,力量对等就能够战斗。现在凭明公的神武,连结黄河以北强大的军队攻打曹操,易如反掌。现在如果不及时攻取,以后就难以谋图了。”沮授说:“听说挽救混乱,诛杀残暴的军队才叫义军,依仗人多势众的叫做骄兵,靠义出兵,所向无敌,而骄兵必先溃败。曹操侍奉天子,建宫许都,现在起兵攻打,于义是相背离的。况且克敌制胜,不在势力的强弱。

  曹操的法令已经得到实行,士兵精练,不同于公孙瓒,坐等受围困。现在放弃万无一失的战术,发无名之师,我很为明公担心。”郭图说:“周武王讨伐商纣,不可以说不义,何况现在攻打曹操,怎么能说没有名目呢!而且明公士兵精锐,将士想要奋进出力,如果不及早安定大业,正是所说的‘天与不取,反受其咎。’这正是越国之所以成就霸业,而吴国之所以灭亡的原因。

  监军的计划,只想做到确有把握,但却不懂得机变。”袁绍于是不使用沮授的计策。曹操屯军官渡。袁绍当时率兵向南,田丰劝他说:“曹操善于用兵,变化无常,兵虽然少,但不可轻视。不如以时间来和他相持。将军你占据险固的泰山、黄河,拥有四州的士兵,外面交结英雄,里面治理农业,作为攻战之本。然后挑选精兵,分成奇兵,乘虚屡屡出击,骚扰黄河以南,敌人援救右边我们就攻打他的左边,援救左边就攻打他的右边,让敌人来回疲于奔命,人民不能安居乐业;我军不劳苦而彼军已经困乏,不用三年,可以坐等着攻克曹操了。现在放弃现成的克敌谋略,而使成败决定于一次战斗,如果不成功后悔都来不及了。”袁绍不听,于是屯兵官渡攻打曹操。袁绍亲自带兵到黎阳。临行前,沮授把他的家财分给同宗族的人,并对他们说:“实力强大,声威无所不到,势力衰亡就连自己的性命也保不住。悲哀啊!”沮授的弟弟沮宗问:“曹操的兵马不如袁绍,你担心什么呢?”沮授说:“凭曹操在充州的明智和谋略,又挟天子作为凭资,我们虽然打败了公孙瓒,士兵已经很疲劳困乏了。而且袁绍骄横,大将残暴,大军的失败一定在此一举了。

  扬雄曾说‘六国嗤嗤,为赢弱姬’,大概说的就是现在吧!”等到渡黄河,沮授又临舟感叹:“君主志大才疏,将帅又贪图功劳。悠悠的黄河啊,我还能回来吗?”袁绍果然被曹操打败。袁绍进兵保守武阳,与曹操相抗衡。沮授又劝袁绍:“北方的士兵虽然多,但是果敢的劲头不如南方士兵,南军谷物短缺,财物不如北军;南军速战有利,北军久持有利。当今之计应当长期修战,用时间来拖垮南军。”袁绍不听从沮授的建议,连结营寨,逐渐进逼官渡。许攸进谏说:“曹操兵少,却出动了全部兵力来攻打我军,许都留下的守卫部队,势力必定虚弱。如果分派少量兵力,星夜奔驰,偷袭许都,攻下了,曹操就一定能够擒获了。如果攻不下,可以让曹军两头奔走应命,打败曹操是一定的。”袁绍又不能采用许攸的计策。此时正赶上许攸家族的人犯法,审配囚禁了他们。许攸在袁绍手下不能伸展志向,投奔了曹操。许攸劝曹操偷袭淳于琼。淳于琼当时任督军驻军乌巢,离袁绍的军队有四十里。

  曹操亲自率军攻打乌巢。当时,张■劝袁绍说:“曹操士兵精良,如果攻打淳于琼,必定会打败。淳于琼兵败,那么将军的大业就会付诸东流。应当派兵救援淳于琼。”郭图说:“张■的计策不好。不如攻打曹操的大本营,曹操势必还兵,这样乌巢之围不必救就自然解开了。”张■说:“曹操营地坚固,必定无法攻破,如果淳于琼等被擒,那么我们这些人就全都要成为俘虏。”

  袁绍只派遣少量部队救援淳于琼,却用重兵攻打曹操的阵营,不能攻下。曹操打败淳于琼,焚烧了乌巢的粮草。袁绍的军队于是溃败,逃奔黄河以北。

  于是彻底打败了袁绍,威名震天下。]太祖在黎阳讨伐袁绍的儿子袁谭、袁尚,袁尚与袁熙逃往辽东。辽东太守公孙康杀了袁尚、袁熙,奉送二人的脑袋给曹操,于是平定了黄河以北。[当初,太祖在黎阳攻打袁谭、袁尚,接连几次打了胜仗,各将领想要乘胜攻打。郭嘉说:“袁绍喜爱这两个儿子,没能选一个合适的继承自己的位子,郭图、冯纪分别是他们的谋士,相互间必定争斗、离间。如果我们攻打紧急,他们就相互扶助;如果攻打稍缓,他们又开始争位。不如向南攻打荆州刘表,等待他们的变化。变化之后,再攻打,可以一举成功。”太祖说:“妙!”太祖刚刚征刘表,袁谭果然与弟弟袁尚争夺冀州。袁谭派辛毗向太祖投降,请求赦免以前的罪过。太祖询问群臣。群臣大多认为刘表强大,应当先征平,袁谭不值得忧虑。荀攸说:“天下正发生大事,而刘表稳坐江汉之间,他没有统治天下的大志,一看可知。

  袁绍占有四州的地盘,军队十万,靠宽厚得到众人拥戴,想让两个儿子和睦相处,安守自己创成的大业,这样天下就会干戈不止。现在兄弟之间结下仇怨,势不两立。如果两人合力,那么势力就大,势力大就难以谋图了。等到他们混乱而攻打,那么天下就不愁平定不了。这个机会不可以错过。”太祖说:“好!”于是答应袁谭的求和,打败了袁尚。]太祖攻打刘表,正赶上刘表去世,刘表的儿子刘琮投降了太祖。[刘表,字景升,山阳高平人,初平元年,皇帝下诏拜刘表为荆州刺史,管理南接五岑岭,北面包括汉水的广大地区,面积几千里,军队十余万。曹操和袁绍在官渡相抗衡,袁绍派人请求刘表出兵协助,刘表答应了却不派兵,也不支援曹操,想要坐观天下局势的变化。刘先劝刘表说:“现在天下豪杰争斗,两雄相持不下。天下的赌注都加在将军身上。将军如果有所行动,乘着双方疲困起兵,定会成功。如果不这样,就应选择一个合适的人归从,怎么能拥有十万军队却坐观成败呢?求援不能相助,见到贤人又不能归顺,这样双方的怨恨必定集中在将军身上,恐怕不能保持中立。曹操善于用兵,贤良豪俊多归顺他,必定会打败袁绍。打败袁绍后再移兵江汉,恐怕将军不能抵御。现在的取胜之计,不如以荆州投降曹操,曹操必定看重将军的恩德。将军可以长享富贵,福祚延及后代。这是万全的计策。”刘表不听。汉献帝十二年,曹操亲自率军攻打刘表。曹军未到,刘表背上疽发去世。曹操屯军新野。傅巽劝刘琼归降,刘琮说:“现在我与各位占据整个楚地。主持父亲的事业,坐观天下大事,有什么不可以?”傅巽说:“逆与顺有一定原则,强与弱有一定趋势。以臣子的地位来抗拒君主,这是大逆不道的;用刚刚建立的楚地来抵御中原大军,是危险的;用刘备去攻打曹操,不合适。三方面都不行,想要抵抗君王的军队,必然自取灭亡。将军自觉与刘备比怎么样?”刘琼说:“不如刘备。”傅巽说:“假如刘备都不能抵抗曹操,那么就难以保全楚地,刘备也不能够保全自己;假如刘备能够抵抗曹操,那么刘备也不能为将军效力,希望将军不要再迟疑了。”刘琮于是率军归降曹操。当时刘备在荆州逃亡避难,刘表不能任用。

  刘备听说荆州归降曹操,于是逃亡夏口。]关中诸将马超、韩遂、成宜等谋反,被曹公打败了。[曹公与马超等人军队以潼关为界,分兵两侧。曹公急忙守住潼关,暗地里派徐晃等人夜渡蒲坂津,占据黄河西边扎营,曹公从潼关北部渡黄河,没有成功,马超趋船急战。丁斐放牛马引诱马超的军队。马超军大乱,争着抢牛、马,曹公得以渡过黄河,在渭河南部按营扎寨。马超送信给曹公,请求割地送人质和解。曹公假意答应了。韩遂请求与曹公相见,到约定日期,二人交于马上,谈话不涉及军事,只说京都以前的老朋友,双方拊掌谈笑。交谈后,马超问韩遂与曹操说什么,韩遂说:“没说什么。”马超开始怀疑。又有一天,曹公给韩遂一封信,信中改窜的地方很多,好象是韩遂改定的。马超因此更加怀疑韩遂。曹操与马超会战,大败马超。关中平定。

  诸将问曹公:“当初,马超据守潼关,渭河北部的道路无兵据守,你不从黄河东部攻打冯翊,却反守潼关,拖延一段时间再北渡黄河是为什么?”曹操说:“敌军据守潼关,如果我军进入黄河东部,敌军必定带兵把守各渡口,那样的话,西部的军队就不能渡过黄河,所以我故意用重兵攻打潼关;敌军全力在南部把守,西部守备虚弱,所以徐晃二人可以占领西河,之后,我带军北渡黄河,敌军不能与我军争西河,是因为有两位将军已占据了西河。我们连接车辆,树立栅栏,作为通道,通到黄河南岸,既然不能取胜,暂且向敌军表明我军的势力的软弱。渡军渭河后,修固军垒,任凭敌军辱骂,坚守不出,故意使他们骄纵;所以敌军不修建营垒,反而请求割地。我假意答应,是要敌军放松警惕,不做戒备,让战士养精蓄锐后,再出奇兵攻打,这就是所谓的‘疾雷不及掩耳,猝电不及瞑目’用兵的随机应变,本来不是固定的。”]

  天子策命曹公为魏王。[孙权称为吴王,占据江东;刘备袭击益州牧刘璋,占有西蜀,天下于是一分为三。]献帝二十五年,曹太祖在洛阳去世。曹公的儿子曹丕,接受汉献帝的禅位。文帝曹丕驾崩,他的儿子曹睿继位,曹睿驾崩,他的儿子齐王曹芳即位。曹芳被废掉后,高贵乡公曹髦即位。曹髦被废后,常道乡公曹璜即位。后来,曹璜让位于司马昭,开始了晋朝的统治。

  司马懿是河内郡温地人氏,字仲达,姓司马[晋建国后追封他为高祖宣皇帝]。早年追随曹操[魏建国后追封为魏武帝],魏文帝、魏明帝时官居丞相,平息孟达的反叛,翦除公孙度的割据势力,擒获叛军首领王凌,屡建奇功,权倾一时。魏明帝弥留之际,下遗诏封司马懿为太尉,和大将军曹爽一起辅佐少主曹芳,司马懿为独掌大权,杀死了曹爽,[曹爽图谋作乱,司马懿称病在家不上朝避开他,曹爽的同党李胜为荆州别驾。司马懿假装老糊涂,竟说并州靠近胡人土地,应当作好防备。李胜从司马懿处回来对曹爽说:“司马懿神情恍惚,已成为行尸走肉,不值得防备他了。”曹爽因此更加飞扬跋扈,独断专权,他厌恶太后主持政事,把她迁到永宁宫。公元249 年即嘉平元年, 皇帝拜祭曹操陵墓。曹爽兄弟领兵跟着皇帝出朝。司马懿见时机可乘,于是到永宁宫奏明太后,废除了曹爽的权力。然后亲自带兵到洛水这个地方迎接皇帝回朝,弹劾曹爽及其同党谋反,一并治了死罪]。司马懿死后,他的儿子司马师接替他作了丞相[司马师字子元,晋立国后被迫封为肃宗景皇帝],镇东将军毋丘俭,扬州刺史文钦谋反,司马师率军平息了叛乱[毋丘俭,文钦刚开始谋反的时候,司马师问王肃说:“安定国家辅佐皇上,应该怎样做法?”

  王肃回答说:“当初关羽率领荆州士卒在汉水边上收服于禁,然后就有了向北扩张统一天下的雄心。以后孙权带兵俘虏了他手下将士的家属,关羽的部队立刻军心涣散。如今毋丘俭等将士的家属都在扬州,情况紧急时用他们抵抗,使毋丘俭的将士不得近前,一定会使他们象关羽士卒那样呈土崩瓦解的局面。”司马师听从了王肃的计策,并因此打败了毋丘俭等叛军]。司马师死后,他的弟弟司马昭代替他作了丞相[司马昭字子上,晋定国后追谥他为太祖文皇帝],辅佐朝政行使司空的职权。诸葛诞据有寿春,反叛,同马昭奉皇帝诏书平定了叛乱。讨伐蜀国,俘虏了刘禅。这时魏国的国政旁落到当权大臣的手中,皇帝不过行使祭祀宗庙的权力而已。魏帝不能容忍下去,亲自带兵围攻丞相府,司马昭用长史贾充的计策迎战,舍人成济杀死了魏帝曹髦[曹髦废为高贵乡公,名髦,字士彦。司马昭于是以欺诈的手段让皇太后下令废掉皇帝,又把成济作为替罪羊,灭门三族]。司马昭死后,他的儿子司马炎取得了魏国的政权,夺取政权后,又用羊祜、杜预的计策进攻吴国,最终灭掉了它。司马炎在位二十五年,他死后,太子司马衷继位[司马衷字正度,就是魏惠帝,武帝司马炎的太子]。

  惠帝不很聪明,贾充的女儿被立为皇后,皇后大权独揽,杀了大臣杨骏,废掉了太后[贾皇后生活放荡,不按礼仪对待婆婆[太后],并且诬陷太后的父亲杨骏谋反,怂恿皇帝杀死了他。废掉太后,把她囚禁在金墉城,不供给食物,活活饿死了太后],又先后杀死太宰汝南王司马亮,太保卫瓘[司马亮,卫瓘都以光明磊落的作风执政,贾后的一些坏主意得不到施行,贾后于是指使惠帝的弟弟楚王司马玮,矫假传圣旨杀死了司马亮,卫瓘,又杀人灭口,杀了司马玮],杀死楚王司马玮,迫害死太子司马遹[贾后自己不生育,于是谎称怀孕,收养了贾谧的儿子作为太子。司马遹,是宫女谢氏生的,从小就表现出不同凡响的气质,贾皇后把他看作心腹大患,阴谋诬陷并让惠帝废掉了他,把他幽禁在金墉城,又派小黄门杀死了太子],任用赵王司马伦为丞相,司马伦厌恶司空张华,仆射裴顾的正直,假托皇帝的命令杀死了他们,司马伦于是篡夺了帝位,这时齐王司马攸之的儿子司马同和惠帝的弟弟成都王司马颖等起兵杀死司马伦,司马颖于是开始镇抚邺地,并州刺史东流公司马腾,安北将军王浚又起兵讨伐司马颖,司马颖败退,胁迫天子向南逃往洛阳。以后惠帝复位,惠帝弟长沙王又诬陷司马冏,并杀死了他,从此西戎北狄纷纷兴起,四方割据纷乱,晋的周边地区出现了三十六国[刘元海作为匈奴的质子,住在洛阳。晋武帝和他会晤,很欣赏他。武帝对王浑说:“刘元海相貌威武,由余、金日■这些人都赶不上他。”王浑应答说:“刘元海相貌风度确实很象圣人,然而他的文武才干超过由余和金日■甚远,陛下如果让他主持东南地区的政务,平定吴国不成问题。”司马炎认为王浑说的很对,孔恂、杨珧说:“我观察刘元海的才能,当今天下无人能比,你如果轻视他们这些人,不足以成立大事业;如果给他们威严的权力,平定吴国之后,恐怕他就不会再还师,而是在东南割据称王了。不是我们的同族人,就可能与我们心怀二志,让他在我们的军队中担任重要职务,我私下里为陛下你担心。如果真的把一个险要的战略重地交给他,任其发展,恐怕不行吧?”武帝沉默不语。以后秦、凉两地陷落,武帝向将帅们询问对策,李熹说:“陛下如果真能发动任用匈奴五部的兵马,让刘元海指挥,擂鼓向西进军,平定敌军指日可待。孔恂说:“李公的话没有讲清楚平定祸患的道理。刘元海如果真能平定凉州,恐怕才真是大难临头了。蛟龙得到云雨便会一飞冲天,不再是池水中的物件了。”武帝于是没有任用刘元海。晋惠帝失去了对国家的控制,天下寇贼蜂起。成都王司马颖主持邺地军政,上表请求封刘元海为宁朔将军并监管匈奴五部的军事。等到王浚等讨伐颖州的时候,刘元海劝司马颖说:“如今王浚等两部人马气焰嚣张,手下兵十多万人,恐怕不是原来的守城士兵及及城市周围附近的士兵所能抗拒得了的,请让我回去为殿下你劝说来五部人马,以解除当务之急。”司马颖听从了他。刘元海回到匈奴,左贤王刘宣等推戴刘元海以大单于的名号招募兵勇,二十天之内,招集到人马五万多。于是首先侵占平阳,进入蒲地,从此胡人五部开始祸乱中原了。石勒是盘据赵地的上党羯族人氏(羯胡),幽州牧王浚模仿朝廷设置百官。石勒想吞并他,准备先派使者打探一下虚实。参与议论此事的人都说:“应该象羊祜,陆抗旧事那样。以平等的礼节书信往来。”这时正赶上张宾生病,石勒亲自到张宾府上谋划这件事。张宾说:‘王浚凭借三部的力量,图谋南面称王,虽然表面上是晋的领地藩属,实际上怀着谋反不忠的想法,一定想要招募英雄,完成大业。将军你威振海内,举手投足可以左右天下形势。王浚希望结交你,好比西楚渴望得到韩信。现在如果假意派遣使者,而没有真诚的态度,反使对方怀疑,图谋消灭他的心思败漏之后,再去想对策,即使有奇计,也没有机会了。干大事必须先表示出谦卑的态度,奉表臣服,尚且怕不被信任,羊祜那样的作法,我不认为值得仿效。”石勒说:“你的谋划是正确的。”于是派他的舍人王子春带着珍宝和归顺的表册向王浚假意表意臣服。王浚对王子春说:“石公是当今天下的英雄,拥有赵地,成鼎立一方的形势,为什么要向我俯首称臣,这难道可信吗?”子春说:“石将军个人文武全才,手下兵强马壮,确实如你所说非同凡夫。但是先生你是州郡望族,出来镇守一方,威武的声名在海内传播,因此,胡地越地的人钦敬你的名声,中外都歌颂你的德行,难道区区小府敢不到你门下收敛前襟,跪拜称臣吗?过去陈婴和韩信难道是因为鄙视帝王的位置而不做帝王吗?只不过帝王的位置不能凭借气力争夺罢了。石将军和先生你相比,好比月亮和太阳、江河和大海相比。项籍和子阳失败的教训还没被人们遣忘,这是石将军明智的抉择啊,你为什么要怀疑呢?自古以来,胡人成为名臣的很多,至于成为帝王的还没有。石将军不是因为心存对帝王的厌恶而跟你推让,而是环顾四周,觉得这样做不被天下人答应呀!希望你不要再怀疑我们的诚心。”王浚十分高兴,派人回报石勒,石勒又重新派人捧着归顺的表册给王浚。期待着亲自到幽州拜见王浚,以示尊敬,然后又写信给枣嵩,请求并州牧、广平公的官职和封号,以此表现自己的诚心。石勒作好战斗准备,准备袭击王浚,而又怕刘琨以及鲜卑人乘虚袭击自己,打算了好久没有发兵。张宾说:“袭取敌国应当乘它不留意,部队准备好了却这么多天不出发,难道是怕第三方作梗吗?石勒说:“是这样,应该怎么办呢?”张宾说:“王浚盘据在幽州,依靠三部的力量,如今都已和他离心离德,成为仇敌,这使他外面没有支持者以抗拒我们;幽州城内饥荒不堪,老百姓都以蔬菜为粮,人心涣散,士兵少而且身体素质差,这使他在内部没有强大的兵力来抵抗我们。如果我们的军队抵达城外,他一定会士崩瓦解,溃不成军。现在三方没有安定,将军便可出奇兵袭击幽州,轻便的部队往返一次用不了二十天左右的时间,既使三方作出反应,形势也有回旋余地。应该乘机象闪电一样发兵,不要延误了时机。况且刘琨、王浚虽然名义上都是晋的藩属,其实互相仇视,如果写信给刘琨,送质子请求和平相处,刘琨一定因为结交了我们而感到高兴,同时窃喜于王浚的灭亡,最终不会救胁王浚而袭击我们。”石勒说:“好!”于是派轻装的骑兵袭击幽州,石勒率部早晨到了蓟的北门,呼喊看守大门的人打开城门,石勒怕有伏兵,先赶进城里数千头牛羊,声称这是礼品,其实是为了用这些牛羊填堵街巷,使王浚的士兵不能很方便的行动,石勒进入城中,王浚感到有点害怕,石勒进入到他的官署,命令带甲士兵逮捕王浚并押解到襄国,杀死了他,这就是三十六国的大概情况。]

  晋惠帝在位十四年,驾崩,他的弟弟豫章王司马炽被立为皇帝[司马炽字丰度,就是晋怀帝],定都长安,后被刘聪杀死[这以后魏拓跋氏统治集团在晋怀帝永嘉三年从云中进入雁门,北靠沙漠,南邻阴山,兵马数十万。到(魏)

  孝文帝时,把姓由拔跋改为元,定都洛阳,肃宗死后,大都督尔朱荣谋划立庄帝。尔朱荣迫害了太后及王公二千人,终于使庄帝继位。庄帝继位后而杀死了尔朱荣,左仆射尔朱世隆率领尔朱荣所部从晋阳出发袭击京师,抓到庄帝,杀死了他。另立恭帝,然后又废掉了他。高欢这时开始主持广平地区的政事。王子修后来被斛律斯椿胁迫入关。周太祖宇文黑獭辅佐皇帝,定都长安,在艰苦的条件下建立政权,这就是西魏。皇帝下诏书封宇文泰为丞相。

  宇文泰后来又害死了出帝,另立南阳王宝炬为皇帝。文帝死后,他的儿子被立为皇帝,宇文泰又废掉了他,重新立了恭帝,宇文泰被封为太师。宇文泰死后,他的儿子宇文觉被封为周公。后来魏帝把帝位交给了宇文觉,宇文觉是宇文泰的三儿子,宇文觉接受了帝位,改国号为周,到宣帝死后把帝位交给隋。当初尔朱荣杀庄帝的时候,高欢为晋州刺史,起兵讨伐尔朱荣,立了魏出帝,高欢本人也被封为丞相。以后魏向西进入关里,立清河王的儿子善见为帝,把都城迁到邺城,这就是东魏。高欢死后,他的儿子齐王高洋接受东魏皇帝的禅位,改国号为齐,到温公高纬的时候,北齐被周灭掉。后来周又被隋灭掉。隋文帝灭周以后向南进军灭掉了陈国,统一了天下]。晋怀帝死后,吴王司马晏的儿子司马业被立为皇帝,就是愍帝,愍帝后来也被刘聪杀死[这时胡人已经搅乱了中原,西晋政权被迫迁到长江以东地区]。

  晋中宗元皇帝司马睿在江东兴起。[司马睿字景文,晋宣帝的曾孙,司马睿小的时候就很聪明,到中原一片混乱的时候,就与王敦等渡过长江镇抚安定江东局势。很得百姓拥戴,后来王敦在武昌谋反,进军到南京,司马睿带兵攻打他,不能战胜,于是把政权交给王敦管理。王敦退兵重新镇守武昌郡],司马睿在位十六年,死后太子司马绍继位[司马绍字道畿,就是肃宗明皇帝]。

  王敦权力很大,朝迁内外都很惧怕他。王敦想谋反,肃宗率兵征讨,战胜了他[肃宗用温峤等人的计策战胜王敦。当初王敦谋反的时候,温峤做他的从事中郎,一天早晚为王敦奔波,假意讨好王敦,后来京兆尹职位空缺,温峤对王敦说:“应该培养自己亲近的人,这样才能使皇上众叛亲离。我认为钱凤这个人应当被任用。”王敦说:“他不如你。”温峤假装辞让。临别的时候,温峤起身依次敬酒,假装喝醉,用手板打落钱凤的头巾,并大怒说道:“钱世仪什么东西,温某人亲自敬酒而竟然敢不喝?”钱凤不高兴,温峤用喝醉了作解释。第二天,温峤将要返回京城,钱凤劝说王敦不要放他走。王敦说:

  “人家温峤常说你宽容大度,昨天即使稍有不对,难道就该报复说人家的坏话吗?”温峤回到京城,向皇帝奏明了王敦谋反的情况]。肃宗在位三年,他死后孝武帝司马昌明继位。他是简文皇帝的三儿子。羝族人苻坚侵入淮南,东晋冠军将军谢玄等率兵在淝水打败了符坚[苻坚率领百万人马进军到淝水。谢玄精选八千勇敢的士兵渡过淝水,谢玄派使者对苻坚说:“两军隔着淝水对峙,一时间分不出上下,我请你方稍稍后撤一下,给我们留出作战的空间。”前秦的将领们听说前边的军队后退,以为被打败了。朱序等人又故意大喊荷坚被击败了。符坚的部队在败退中因慌乱而自己互相践踏,听到刮风和鹤的鸣叫声都惊恐地喊道东晋的军队杀过来了,因此被东晋打得大败]。

  荷坚向北返回长安[荷坚因此最终难逃灭亡的厄运]。孝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