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联

楹联诗意美探略

楹联脱胎于古诗,承袭了诗歌的许多属性,因而被看作是诗歌的变体。正如郭立志所说:“联语亦诗余也”(《曾文正公联话辑录·序》),其别称也有“二行诗”、“诗中之诗”等。作诗之要在于讲求诗意和诗律,撰联亦然。本文仅从审美的角度对楹联之诗意略加探讨。

多年来,人们对诗意有多种解释。主要有:意境说,如“像诗里表达的那样给人以美感的意境”(《现代汉语词典》)、“能给人以诗一样美感的意境”(《现代汉语规范词典》);诗情说,如“所谓诗意(诗情),是一种流动状态的美丽的情感和想象”(杜福磊:《诗情画意》);技法说,如(《汉语大词典》)认为它是作诗的方法,并清朝郑珍的诗句“我诚不能诗,而颇知诗意”作例证。笔者赞同第一种观点。意境是文艺作品通过形象描写表现出来的境界情调,它依“意”的本义“意思”、“意味”派生,把诗意释为诗之意境或如诗之意境,不仅切合词义,而且突出了诗的要义。至于诗情说,情感是意境的要素之一,想象是创造意境的一个重要手法,只强调此两项不能准确全面地把握诗意的内涵,同时若从“诗情画意”顺拈而来恐难自成体系,因为“诗情画意”本指诗画一般的美好意境;而技法说则为旧时一种说法,如今已不多用。因此,楹联的诗意即指具有美感的诗一般的意境。
   
依据美学原理,楹联的诗意美是以意境这一审美形态呈现于世的。它在尺幅寸篇里将丰富的思想情感包孕于具体的形象中,构成一个神形兼备的完整画面,引导读者体味其“画外之音”。它属于艺术美的的范畴,具有愉悦、启迪、感化等审美功能。秦牧曾作过这样的描述:“美妙精彩的对联,有时一经接触,就使人的心灵被一支鹅毛羽撩拨过似的,感到非常舒畅,而且令人‘一曲难忘’,真正地获得艺术上美的享受。”(《美妙的对联艺术》)许多联家深谙此道,把架构诗意美作为撰联的至高境界。“裁花诗作骨”(赵叔孺)、“诗留天地间”(张元济)、“桑海高吟诗世界”(成多禄)、“秋将山翠入诗心”(赵熙)等均是孜孜以求的写照,其联语也是诗意盎然。1929年夏,吴文藻与冰习新婚之际,冯友兰赠联贺喜:“文藻传春水,冰心归玉壶”。“文藻”意为文辞的藻采,指新郎;“春水”喻女子明亮的眼睛;“冰心”意为高洁之心,指新娘;“玉壶”喻明月。全联巧用嵌名、双关、比喻称颂一对新人的才华和品格,营造了新娘慧眼识文藻,新郎明眸望冰心的优美意境,颇有情趣。

具体说来,楹联诗意美的主要特征是情景交融、意蕴扩展、时空转换。在楹联写作中,作为主体的作者与作为客体的审美对象是辩证的统一,二者的有机结合创造出一个诗意飞扬的审美世界。这在情景交融上表现得尤为明显。谢楱对此有精辟之论:“景乃诗之媒,情乃诗这胚,合而为诗,以数言而统万形,元气浑成,其浩无涯矣。”(《四溟诗话》)寓情于景,使本来不可名状的情感具象化;化景为情,让原属自然界的景物人格化。若做到情与景的相互融合,楹联就会充满诗意。如“月似丹光出高岭”(阮元)、“一池明月水心清”(张锡纯)、“月光留客横拦路”(江峰清)、“明月清风是故人”(唐寅)同是咏月联,皎洁的月色中透出欢跃主、恬淡、挽留和思恋,可谓景语皆情语。当然,作为意象的物化--情景交融只是建构楹联诗美的基础,要达到较高的层次,尚需着力于意蕴的扩展。楹联的诗意美具体可感,却又是幻化飘拂的。它由初步的的情景交融拓展衍生,从实到虚、从有到无,进入一个美妙无垠的境界。这样就超出了意象本身的含义,经过读者的想象升华出更为深广的意蕴。如同朱承爵所说“作诗之妙,全在意境融彻,出音声之外,乃得真味”(《存余堂诗话》),这正是诗意美的本质之所在。空白美、简约美、蒙胧美等都可进入“音声之外”的妙境。例如,杨二酉题太原晋柯联“桐叶自当年剪得;凤凰于何日飞来”,巧置设问而无答词,令人玩味再三;郑逸梅自题斋室“梅庵”联“梅花数点,月色一寮”,仅两景八字,以“梅”、“月”自喻,写淡泊名利、胸怀坦荡的人格,真是言约意丰;剑川石宝山联“云飞疑石走,霞敛觉山空”(赵炳龙),描述一个云霞氤氲的缥缈之境,令人流连。此外,作者在撰联时飞翔心灵的翅膀触摸古今、游历寰宇、挣脱了时空的束缚,联语中自然跳动着诗意。这里,如获“京杭大运河颂”征联一等奖作品“发京律,穿冀鲁,五小沟通,浩荡过天堂,枢纽北南数千里;起吴越,历沧桑,万民修凿,情波泽盛世,人工今古第一河”(尹国庆),以“京杭大运河”这一彩线纺织空、时经纬,透出恢弘的气势。不仅如此,时空转换也是常见的。如题长城的两副联“万岁千秋献身原野,曾将山海沉雄、居庸陡峭、雁门险阻、嘉峪浑涵,组成换壁铜墙,顿教万里关河金汤永固;长年累月昂首云天,惯让西陲爽气、南国春风、北漠晴沙、东方旭日、炼就奇姿异态,遂使长城内外秀色可餐”(徐声杨)、“仰承日月千秋照,俯阅江河万古流”(谢京钟),前者借“献身”、“仰首”将时间序列空间化,后者用“仰承”、“俯阅”把空间之景“日月”、“江河”时间化,以突出长城这一中华民族之象征的永恒意义,洋溢着雄浑的诗意。